银发少女坐在冰冷的诊椅上,紫色的眼眸深处,细小的齿轮在无声地、缓慢地转动,如同精密钟表的内核,努力校准着混乱的时间流。她的声音依旧平稳,缺乏明显的波澜,像在播放一段受损的录音带。
“……高等暗影在纯白火焰中尖啸,化为虚无。” 她叙述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扶手冰冷的金属边缘,“灵洛美·提拉,被标记为优先目标。她的反应是……兴奋,战意提升百分之七十三点五。逻辑模块分析:仇恨驱动与性格特质‘傲娇’、‘好战’共同作用的结果。”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的齿轮转动速度微微加快,发出几乎不可闻的细微嗡鸣。“警告:污染残留,危险指数,高,立即停止回忆,否则,暗影将……通过记忆侵蚀……世界。”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少女的眉头再次蹙起,按住了太阳穴。这一次,不仅仅是头痛,她光滑如瓷的额角皮肤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蓝光不规则地闪烁了一下,如同电路过载。
医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那并非人类肌肉的抽搐,更像是精密机械的异常信号。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专业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没有再追问战斗细节,而是将重点转向了叙述者本身的状态和世界观。
“冷静。” 医生保持着温和的语气,手指在电子病历上快速记录着,“听起来,你记录的这个‘西格尔特’世界,其运行规则与我们所在的世界并不相同。现实世界没有你所说的暗影污染,请不要慌张。”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更缓:“在你作为‘记录者’的核心认知里,西格尔特世界的‘魔法’、‘神灵’、‘暗影’,它们的存在基础是什么?是一种你们可以理解并记录的能量形式?”
少女眼中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试图解析医生的问题并调取相关的底层协议信息。“基础认知协议……加载中……西格尔特世界,被定义为‘现实存在位面’。其运行法则,包括但不限于‘元素能量(魔法)循环体系’、‘精神意志具现化(神灵/信仰)’、‘负面情绪聚合体(暗影)’,均被记录为客观存在的自然现象,符合该位面特有物理常数。”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略慢,似乎在克服某种阻力。
她抬起头,紫色的齿轮眼瞳直视医生,第一次提出了一个带有明确“困惑”色彩的问题:“医生,我所‘看’到的灵洛美·提拉……是否只是我系统紊乱后产生的……错误幻象?” 她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属于机械造物的茫然。
医生沉默了片刻。少女的困惑是真实的,这源于她作为“记录者”的核心功能与当前异常状态的矛盾。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带着对人类无法完全理解造物的复杂性的无奈。
“幻象?还是被遮蔽的真相?这很难说,尤其是在你自身系统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 医生选择了一个谨慎的措辞,“不过,你叙述的故事本身——灵洛美的性格、她的火焰、暮夫人的冷静、卡莫西的成长、以及那个步步紧逼的暗影——它内部逻辑是连贯的,人物行为符合你赋予他们的‘设定’。这更像是一个……自洽的‘故事’。”
他放下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变得深沉:“或许,换个角度思考。不要执着于‘记录’的绝对真实性。你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承载着一段来自异世界的、饱含着强烈情感与未解之谜的‘史诗’记忆。这段记忆本身,无论其物理基础在这个世界看来多么‘不可能’,它都真实地存在于你的存储核心中,构成了现在的你的一部分。”
医生看着少女依旧困惑的齿轮眼瞳,缓缓说道:“也许,治疗的关键不在于强行弥合逻辑冲突,而在于理解这段‘故事’对你的意义。你为何会‘选择’记录灵洛美·提拉?她的抗争、她的火焰、她的仇恨与希望……这些,是否触动了你程序中某个……超越纯粹记录功能的‘模块’?比如,对‘生存’的共鸣?对‘寻找真相’的执着?或者,仅仅是……不想让那个世界的故事彻底湮灭?”
诊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仪器运行时极其微弱的电流声。银发少女静静地坐着,眼中的齿轮停止了高速转动,恢复了一种近乎沉思的缓慢韵律。医生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没有打开逻辑的锁,却触碰到了某个更深层的东西。
她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光滑细腻,与人类少女无异。但在她“内部”的感知中,无数数据流在奔涌,核心处理器因为“意义”、“共鸣”、“湮灭”这些非逻辑词汇而微微发热。
“意义……” 少女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紫色的齿轮眼瞳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迷茫”的光泽,那光泽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冰冷逻辑的……属于“理解”的微光在闪烁。
她抬起头,看向医生,问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记录机器人”身份,却充满了“人”味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微弱的颤抖: “医生……您说……在那个‘崩毁’的西格尔特……灵洛美·提拉……她最后……赢了吗?她……找到她的父母了吗?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过了一会儿,她又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