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梦清和余雷老老实实地待在明楼他们的临时住处,看着楼下川流的人群,这里是法租界,相对还算安全。
来来往往的人穿着各式的衣衫,有穿长衫有穿西装的,也有穿屎黄色日军装的,还有军装皮带的带枪巡捕,当然还有小洋装,和服,旗袍,和穿着短褂的力夫拉着黄包车。
日上三竿,何梦清和余雷现在才觉困乏,好在她们不用出去,当然实际情况也不允许他们出去,于是强撑着吃了点午餐,两人才相拥着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明楼和明诚正在参加一个财经沙龙,汪伪新政府财政司副司长汪芙蕖,汪曼春的叔父,也是明楼在法国经济学院的导师,便是举办沙龙的主人。
一众新政府财政司刚刚拉拢到的银行家,企业家在这里虚伪的赞美着,惺惺作态的表演着,高谈阔论的发表着对当下经济时政的看法。
乍一看去,他们似乎生活在自由的民主的浮华热闹的和平世界。
当然听其言,也能窥见一丝乱象。
“世道人心简直糟透了。刺客横行,到处都是恐怖主义,重庆政府已然堕落到战国水平,行此野蛮,下作的血腥勾当。”
汪芙蕖作为背叛重庆加入新政府的第一批要员,对上海滩的几起刺杀新政府官员的血案难免不会感到恐惧,生怕下一个遇害的就是他。
是以言辞凿凿,为日本人摇旗呐喊的同时不忘抹黑自己国家。
“有一句说一句,日本人的修养是极好的。日本人至少不会从我们的背后开枪吧。日本人讲的是武士道精神,讲公平决斗。而蒋公则是诛灭异己,汪先生和周先生都是在蒋公的暗杀计划下被逼上梁山的。”
说话的人端着香槟杯,道貌岸然的极力附和着,因着激动,脸也扭曲的失了人样,足可见其对日本,对天皇,对新政府的忠心。
有的人拼命点头,有的人没那么厚的脸皮,当然也不会有人去反驳他,只是转而谈起了经济。
“中国的经济真的是没有一点希望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替新政府拿出一个详尽的金融改革方案。”
“问题很多。新政府要看政绩,通常先看经济。我们要向新政府提倡,经济至上而不是政治至上。对吧汪老?”
汪芙蕖不想表态,打了个太极:“我呢,人老了,胆子也就小了,步子也就慢了。”
话风一转直接将问题抛出去:“明楼,你说说看,现今的经济题目应该怎么做?”
天已蒙蒙亮了,明楼才终于得以入睡,可他的整个人,精神是亢奋的,不见一丝疲累。
他放下了酒杯,深邃的眉目在金丝眼镜片的笼罩下漾着柔和的光彩,看起来心情不错。
汪曼春痴痴的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在欣赏一幅动人的油画。
明楼经济,历来就是一个既难做又诱人的题目。
明楼当前大家瞩目的问题,就是新政府会不会推出一系列的金融新政策来刺激经济,复苏低迷的股市。不过经济政策不是靠堵来建设新秩序的,始终要想办法疏通,所以……
明楼说了什么经济治世的言论,汪曼春不大感兴趣,她只是在想,在新政府成立这个极为敏感的阶段,在一个血火漫天的时期,他为什么会回国?
会不会真是如梁仲春所言?
明楼的一番话引得众人纷纷附和,不知道是附和他的言论,还是附和他的职务。
明楼应付完众人,趁着空隙便坐到了汪曼春的身边。
他们二人曾经有过一段感情,是以明楼的话语里也透着亲密和熟稔:“你今天很奇怪啊,你不是最讨厌这种聚会吗?”
汪曼春上下看了明楼一眼,烈焰红唇浓妆艳抹,从前精致美丽又单纯的汪曼春已经死了,如今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刽子手,日本人的走狗。
明楼回到上海的时候是有所期待的,可最终他还是失望了,他心中的复杂和伤痛无人能说,也不愿意披露出半分不舍,只有阿诚似乎能窥见一丝。
汪曼春的笑容一如从前,语气也同样带着亲昵,还有几分俏皮:“想听真话?”
明楼当然。
汪曼春我就是……想来陪陪你。
身上的衣服一层又一层,游走在新政府,重庆和延安三方,明楼洞察人心的本事自不必再提,这样的反常自是看在眼里。
可他贯来的好涵养形象不应该表现出咄咄逼人的一面。
明楼幸亏你来陪着我,要不然我真待不下去了,我去趟洗手间。
他说完放下酒杯,便走开了,汪曼春下意识的朝对面座位上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离席而去。
明楼站在洗漱台前洗手,他的心情依旧还不错,即便汪曼春让他失望,可他早已整理好了情绪,现在的他不会被这些私情影响,什么都影响不到他对胜利的渴望。
只有阿诚能理解几分,那个叫何梦清和余雷两人的出现,带给他的影响是怎样的巨大。
他的心中充满了希望和迫不及待,他想赶紧回去,去看看她们口中70周年的阅兵式到底是怎样的场景。
在这个沙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他雀跃的连头发丝都在翘首期盼不听使唤,想到这里,他不禁抬手整理了下头发,昨天实在是熬到太晚了,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此刻是不是在补眠。
若不是理智压着,他恨不能将他们最终会胜利的消息传遍神州大地,让那些在黑暗中犹豫彷徨的同伴们能够重新点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