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石碑静悄悄的伫立着,朱颜心生悲悯:“大人,我可以去祭拜她吗?”
祭拜?
时影不由看向她,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动容。
朱颜大人走火入魔皆因亡母,我恰是在那时遇见了你,有幸为你排忧解难,才获得了宝贵的灵力相赠,如今,我们又在这里降落,想必是令堂在冥冥之中安排的缘分。
时影并未马上回答,只是看向紧随而来的白雪鹭和化为人身的重明。
若说缘分……
他的母亲是她的姑姑,空桑皇子 与白王之女世代通婚。
倘若要祭拜,那她这个与母亲同出一脉,受母亲庇护多年的白族之人更应祭拜才是。
可父皇却不允许为母亲设陵供奉,表妹又昏迷多日刚醒,恐怕还不知道她眼前这座寒酸的衣冠冢就是为她刚刚去世的姑姑所立吧。
他的身份还是个秘密,原想成年后便回去,可如今回不回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想到此处又觉得,纵使日后表妹知道了又如何,连她的父亲白王都是那个态度,不敢违抗帝君,她一个挣扎求存的小小女子,又拿什么反抗呢。
知道了也不能拜祭的。
*
没反对就是同意,朱颜已经走了过去跪于墓前,郑重的行礼,祭拜。
重明也向前走了几步,同样拱手行礼,而后退到了一边。
站在原地没动的只剩白雪鹭和时影二人,此时也都看着朱颜。
雪鹭听闻空桑之人皆可转世轮回,神官大人,这是真的吗?
时影是。
雪鹭闻听母亲逝去,大人竟悲痛至走火入魔,雪鹭斗胆猜测,恐怕您的母亲并非正常亡逝。
时影红了眼眶,看向白雪鹭:“为了我,自尽而亡!”
闻言雪鹭心中震颤,也转头仰着脸看向了他:“你也……”
同我一样吗?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你们身处同样的境况。
悲痛与恨意交织,恨自己是拖累,恨自己无能为力,恨只能被母亲以命换之的自己,和逼迫她如此选择的世道。
时影可我也只能为她立下这衣冠冢了。
母亲一心为了空桑子民,可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雪鹭,表妹,我们境况相似,我们同病相怜,这种锥心之痛,也终于可以有人倾诉了。
雪鹭神官大人是方外之人,说与你听也无妨,其实我虽为白族郡主,却是庶女出身,母亲的牌位到现在还入不了祠堂。
我们境况相似,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雪鹭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白家迎回母亲的牌位,不怕你笑话,从前我还想做空桑最尊贵的女人,那样父亲就会承认我的母亲了。
时影看着她,山间的微风吹拂着乌黑亮丽的长发,划过白皙精致的面容,他这位表妹确实有一副好相貌,有这样的野心也实属正常。
时影那现在呢?
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雪鹭现在……我掉下悬崖,不知昏迷了多久,若非大人出手相救,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可父亲至今都不曾过问过我的伤势吧?
虽说帝王谷是禁地,可也只是禁止外人进入而已,父王甚至都没让人托句话来问一下自己这生死不明的女儿。
时影面带怜惜的看着她,也是在看当初被父皇冤枉唾骂的自己,他们的命运何其相像。
所以他很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雪鹭怔怔的看着正叩拜行礼的朱颜,低喃了一句:“朱颜为了雪莺的舞裙都下来了,我又怎么敢将希望托付给对我不闻不问的父亲呢?”
眼见她眉间浓郁的一抹愁怨渐渐消散,似乎想通了什么,唇边微微绽放了一朵极其细微的弧度。
雪鹭母亲临终前,句句不提自己的苦难,遗愿里满是希望我能够幸福,这么多年自苦,如今才明白,是我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雪鹭神官大人,希望你也莫要同雪鹭一般,陷入业障,执念太深,终成魔障。
时影的内心跳动不止,耳边回响着母亲对自己的殷殷教导。
是了,母亲的一直希望自己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保护空桑的子民。
白雪鹭话音刚落,便觉一股莫名郁气自心间消散,山间刮起一阵清风,带着几片花瓣,缭绕在身边,吹动了耳畔的一缕鬓发。
发丝撩过耳尖这细微的感触此刻却无比明晰,忍不住痒的歪了下头,心中一跳似有所感,缓缓仰头看向天空,眼中已经含了一丝水意。
下定了决心的目光坚定起来,一字一句的保证着:“今后雪鹭身在何处,母亲的牌位就在何处。”
说完浑身由内而外轻松超然,似乎又脱去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白雪鹭不禁闭起眼睛,双手合十交握,在心里默默祈福。
再见了……愿你们来生,平安,喜乐,无忧虑。
时影就这样站在她的旁边,静静的望着自己母亲的墓碑,也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走远了。
几句话的功夫,朱颜已经祭拜完走了过来,却见只有白雪鹭一人在此。
朱颜没见过这样的白雪鹭,眉眼轻灵柔和,仿佛春风拂面,她从前总是冷冰冰的,和小神官很像,如一尊精致美丽没有人气儿的人偶。
可她面对小神官心里总是软软的,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和酸涩。
但面对白雪鹭却总感觉十分厌烦,谁让她总欺负雪莺呢。
不过,危机时刻,还是会出手助人,看来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嘛,只要她以后都是这个样子,也不再欺负人,她朱颜也不是不可以既往不咎。
朱颜雪鹭姐姐,小神官大人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