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市第二棉纺厂改造了一条小巷,计划分配给职工做宿舍。
分房名单还没出来,厂里就炸开了锅。
三更半夜,二车间厂花带着儿子敲响了张书记家的门。
筒子楼里鸡犬相闻,家家户户有点什么动静都听的一清二楚,更别说小孩儿的哭嚎声了,左邻右舍大半夜的被吵醒,模模糊糊听着中气十足的哭嚎里夹杂着女人的声音。
宋莹儿子你就住在这儿吧!张书记家里有房有床的!
小男孩儿的哭声尖利,嚎的情真意切声传十里:“你们欺负我妈妈!!”
看热闹的一听便不得了了,纷纷开口劝道:“书记啊,别犯错误啊!”
文革刚过,风声还没停歇,这个时候正是大家精神紧张的时候,乍一看好像出了桩桃色新闻。
“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面对着七嘴八舌的质问,张书记心里直打鼓,有句话怎么说来的?
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话糙理不糙啊,这流言蜚语一旦传开来,传着传着可就变味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怎么回事,别明天一大早,发现厂里墙上再贴了自己的大字报。
“小孩儿,我可不认识你妈妈,我怎么可能欺负她呢?”
小孩子可能得了他妈妈的叮嘱,一边嚎,一边说,说起话来口齿清晰,主题思想就一条:“就是你!你让我爸给厂里搞了不要票的电冰箱,你现在又不给我妈分房子!就是你欺负我妈!!”
邻居们听明白了,跟着说了两句就回去歇了,剩下一脑门子汗的张书记,心慌瞬间化作怒火直冲天灵盖,好家伙,差点小命休矣。
宋莹这招高啊,书记总不能跟个小孩子发火,这口气生生堵了半宿,家里又鸡飞狗跳了好几天,张书记终于受不了,到厂里托人辗转着给倒腾出两间房来。
一叶知秋,这一嗓子拉开了抢房大作战,全厂职工各出奇招,拼关系,比拳头,使阴招,送礼给好处的数不胜数,十月底,厂领导终于定下了最终分配方案,在场办公楼前布告栏里贴出了名单。
黄玲站在布告栏前亦喜亦忧,喜不用说,她分到了两间房,忧的是,她和厂花分到了一个小院里,两家共用一个厨房和院子。
刚刚过来的时候她还看到宋莹掐着腰和房管科的对骂,以后一墙之隔的邻居这么泼辣,日子兴许要难过了。
买菜,做饭,油烟飘的满楼道都是,筒子楼宿舍条件艰苦,吃饭洗漱用水都得排队,晚上睡觉时外面走廊里的走路声,开门声,说话声,呼噜声清晰可闻。
黄玲的爱人庄超英是附中老师,****的臭老九,也是怕被批斗,做事顾虑这顾虑那,规行矩步生怕犯错,谁看他都是个老好人,对待父母也是无不孝顺的。
这孝顺父母自来也不是什么缺点,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搁到实际上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庄超英这对父母心偏到嘎吱窝了,三个孩子,女儿下乡插队去了贵州,大儿子在苏州当老师,他们老两口带着二儿子一家在老房子生活,是处处都为二儿子一家算计。
自来这父母偏心,兄弟就不和,但庄家老大庄超英这个人不这样,很有些读书人的迂腐清高,总觉得自己身为庄家老大,孝顺父母拉拔兄弟姐妹是理所应当的。
黄玲作为他的妻子,也跟着生受了不少窝囊气,前几天给公婆做寿,忙了一天结果连桌都没上。
换做旁人,早就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了,可黄玲这人,娘家条件好,特殊时期她这出身就是成分有问题,养的一副“贤妻良母”的付出型性格。
晚上洗漱的时候跟庄超英说了两句酸话,不疼不痒的,这事儿就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