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人家-4

转眼房管科就分了钥匙，钥匙一到手，搬家就刻不容缓。

这一天下起了雨，爸爸果然没能回来。

叔叔婶婶也不出意料的没来。

妈妈下了夜班，挤了老久的公交车去告诉他们要搬家的事，临走时想起图南说的那句“妈妈，粉饰太平是没用的，人善被人欺。”纠结了一下，到底拿出了超英的信。

结果显而易见无功而返，被阿爹阿婆以赶美夫妻工作都忙，还要照顾老人孩子为理由搪塞过去了。

黄玲没期待过，自然也不如何失望，她倒是更想知道超英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反应，想法一升起来，就止不住的发散，在车上挤的跟沙丁鱼罐头似的也没挡住心里的畅快。

他们的婚姻早就有了问题，只不过还没捅破窗户纸，如图南所说，大家都在粉饰太平。

到底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为妈妈打抱不平。

黄玲心里满满涨涨的。

从食堂打了饭，对着放学回家的图南筱婷摇了摇头：“叔叔婶婶忙工作，明天我们自己搬吧。”

一家三口对付着吃晚饭，图南夹了一片炒肉放到筱婷碗里，笑着轻轻拍了拍妈妈的胳膊：“没事儿妈，叔叔婶婶忙，你和爸爸也忙，大家都忙，道理是一样的。”

根深蒂固的思想习惯，本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水滴石穿积少成多罢了。

黄玲面色有些古怪，说起来他们一家四口性子都软和，图南筱婷更是乖巧内向的很，突然间儿子说起话跟小大人似的，黄玲难得的有些不习惯：“图南啊，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了？”

图南吃了口米饭，表情微微有些怪异，但还是摇了摇头：“没啊，是筱婷。”

黄玲一下就紧张了：“筱婷，有人欺负你？”

筱婷也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啊。”

图南妈，我是说，筱婷也上学了，我是哥哥，要照顾妹妹，当然要学着长大了。

黄玲想了想，图南这孩子本来就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兴许早就有了想法，只不过最近才发泄出来。

孩子长大一天一个样儿，也没当回事，笑着给图南挑了片肥肉：“我们图南真有哥哥的样儿，快吃吧。”

肚子里没油水，吃多少都填不饱肚子，图南本能的不想吃这么油腻的，但架不住着实饿的胃里发酸心里发慌，到底还是吃了。

一咬一股油滋了满嘴，图南顿时就愣住了，咽不下去又不好吐出来，生生忍着恶心囫囵个吞了。

一口肥油，从嗓子眼糊到胃，紧着吃了两口芹菜才算压下这股子反胃的恶心。

*

第二天黄玲借了辆三轮板车，一大两小早早起来开始收拾家当。

图南已经上四年级了，算的上半大小伙子，来来去去的帮着妈妈拆铁皮炉，搬家具，搬搬抗抗的很快就累出了一身的汗。

虽然也是第一次参与搬家，但图南自来就有条理，作业本子习题整整齐齐，搬家流程早在脑子里先过了一遍，这一上手就很利索。

怎么抬省力气，怎么背吃劲儿，怎么装车节省空间不易翻车，十分能张罗，干起活来井井有条，还有一把子不知哪来的力气。

筱婷才上一年级，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力气小，妈让她帮忙做点轻松的伙计，收拾收拾衣物扫帚抹布什么的。

计划经济的票证年代，买点针头线脑的都要票，落了缺了什么东西，一时半会儿的都置办不全，于是家里的有一样算一样，能打包带走的统统带走。

黄玲夫妻都是老好人性格，确实吃了不少亏，但好在跟邻居们相处的还不错，没什么龃龉，再说这间宿舍空出来，马上就有人要占上的，邻居们也很热情的帮着忙活，饶是如此也忙碌了一上午才装好了车。

一大车家具用尼龙绳捆着，盖上防雨布，就这么前往新家了。

看着妈妈累的直喘，图南将手里的伞交给筱婷，小声跟筱婷说了两句就直接蹦下了车，戴好雨斗帽子，跑后面推车。

黄玲骑着骑着感觉轻松了不少，回头一看，压着雨布的孩子少一个，忙问：“图南呢？”

筱婷给妈妈打着伞，奶声奶气的重复哥哥的话：“哥说，一会儿雨大了更不好走，他去后面推能快一点。”

黄玲点点头，转过身卖力的蹬着三轮车，眼泪混着雨水淌在脸上又冷又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