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询问过后,见没有人站出来承认,他不悦地蹙起眉头。
“没有人承认吗?哼,那位凶手将伤人的箭矢留在了现场,我已经查看过,并非书院中的弓箭,可有人认得此箭为何人所有?”
说着,山长将谢道韫交给他的那支箭举了起来。
说到弓箭,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书院报名那一天,箭射王蓝田的马文才,对方对于自己那副弓箭的宝贝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不仅学子们想到了这一处,对祝英台有些爱慕之意的王蕙也想到了此事。
“马文才,是不是你做的?你平时就总是和祝公子过不去,而且,你也有伤害同窗的前科,做出这事来也不奇怪。”王蕙想来心直口快,又急着为祝英台打抱不平,因此直接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如果被袭击对象只是祝英台,那马文才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他从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
但是,这一次同样被袭击的对象还有谢道韫,他是绝不会让谢道韫对自己有任何误解的。
“只因为我带着弓箭便怀疑我?未免太可笑了,他祝英台值得我搭上前程去谋害吗?更何况,我绝不会对谢夫子有半点伤害。”
马文才说罢,将目光投向谢道韫,他只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我相信不是马文才做的,他绝非那样心狠手辣之人。”谢道韫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而后又转向马文才道:“不过,你还是看看这支箭吧,这是不是你带来的?是否有人想要陷害你?”
山长见谢道韫坚持,于是将箭矢递了过来。
马文才接过那支箭,就着火光,很快便确认了,这确实是属于自己的。
“这的确是我的。”马文才答道。
“箭矢既然是马文才的,又怎么能断言是有人陷害呢?”王蕙很是不忿。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没有必要向你证明什么。”马文才语气冷淡,转向谢道韫时,又温和了起来,“夫子,凶手的身份我已经有了猜测。”
“是谁?”谢道韫平静问道。
“是王蓝田。”马文才胸有成竹道,“今日我本是要去找谢夫子询问一些问题,只是到您的住处之后,翠竹姑娘说您并不在家,正好小八缠着我不放,我便陪它玩了一会儿,因此晚了一些才回宿舍。
我的弓与箭都是放在宿舍中的,与我同住一屋的王蓝田想要偷拿并不困难,而且,回宿舍之后,我正好瞧见王蓝田慌慌张张的模样,王蓝田,你敢说,你心底没鬼吗?”
马文才叙述清晰,且似乎还有认证,着实不像是凶手。
学子们听了他的指控,齐齐将目光投向了缩在人群中的王蓝田。
台下听闻此言的王蓝田脑袋骤然抬起,满眼的不可置信,他真的暴露了?
即便如此,王蓝田还是慌忙辩解道:“不,不是我做的,我哪敢乱动马文才的东西啊?你们都是知道的,马文才为人霸道,我与他同住一屋每日小心翼翼,更别说偷他无比宝贝的弓箭去害人了。”
王蓝田的辩解也有些道理,的确有的学子听了他的话,再次对马文才产生了怀疑,毕竟当初马文才箭射王蓝田是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的,闹得动静不小,因此同样是弓箭伤人,难免会叫人觉得是他的可能性更大。
听着身边众人的窃窃私语,王蓝田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甩锅的可能,他运用起所有的演技,表情越发的委屈起来。
“好了。”谢道韫知道这样打嘴仗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唇角微扬,上前一步,“事实上,我们目前的证据并不止有这一支箭矢。那位凶手许是逃走时太过慌张,衣角被栏杆挂破了也未曾发现,还好他被挂破的衣角被我和祝英台找到了。”
说着话,她将那一小块布料拿了出来,“你们两个,谁的衣服上有破损,那便是凶手无疑了。”
王蓝田看到那一小片衣角,立刻就要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摆,果不其然,在最下端真的破损了一块。
这下不用再多说什么,谁是真凶已经显而易见了。
王蓝田懊恼不已,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留下这样的把柄,甚至即便此刻再去回忆,他也想不起自己的衣裳有被挂住的感觉,而且,当时的栏杆不是石质的吗?表面也比较光滑,怎么会挂住他的衣服呢?
如果桃树精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翻个白眼。
确实,如果是书院那石质的栏杆,想要挂住旁人的衣摆还真是不简单,可有某人主动出击,用点小术法帮帮忙,那可就轻轻松松了。
证据都摆在眼前,王蓝田已经无可辩驳了。
因为他没有主动认错,甚至还污蔑同窗的行为,山长也对于这个学子十分失望。
山长与几位夫子们商量过后,最终决定将王蓝田开除出校,学费退还。
王蓝田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干脆搬出自己的家世,想要凭家族的面子给自己争取留下来的机会。
不过,谢道韫可不会惯着他,王蓝田有点儿家世背景,那她谢道韫难道没有吗?
陈郡谢氏可不是好欺负的,更别说她还有身份很不一般的父兄以及叔父撑腰了。
而山长能让尼山书院闻名全国,自然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最终,王蓝田只能接受了被清退的事实。
刺杀事件尘埃落定,山长便让诸学子们回去休息了。
马文才并没有跟着同学们一块儿回屋,他等到山长与谢道韫说完话离开之后,便立刻来到女子的身边。
“谢夫子,我送您回去吧。”马文才说完,又怕对方不答应,赶忙又补充道,“今日您被刺杀,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让您独自一个回去,就怕王蓝田还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那好吧,麻烦你了。”谢道韫弯了弯眉眼,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其绝色的容颜配上出尘的气质,仿佛九天之上的仙子落下凡尘。
马文才守护在谢道韫的身后,顺便将他此前打算当借口去找对方的问题给拿了出来,二人边走边聊,很快就走到了谢道韫住所附近。
“谢夫子,多谢您愿意信任我。”马文才突然说道。
他的道谢是发自肺腑的,在儿时,他的父亲从来不会听他的任何理由,只一味苛刻地督促他学习,这也造就了他不再愿意向别人辩解的性格。
今日谢道韫在知道那支箭属于他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相信着他,着实让马文才内心震动不已。
“这有什么?”谢道韫抿唇一笑,“我与你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你的为人,自然不会相信旁人的随意猜测。不过,佛念,为何祝英台她们会对你误会那么深呢?”
“我不在意她们,更无所谓她们如何做想,只要我在意的人愿意一直相信我,这就足够了。”马文才注视着面前的女子,认真道,“您希望我和他们打好关系吗?”
谢道韫无奈摇了摇头,“也罢,与人相处还是得自己喜欢才好。我到家了,你快些回去吧,路上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您早些休息。”马文才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她几眼,在女子的目送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