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捂着脸进去了,进去了以后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就那一眼炜彤看到了一张白乎乎的脸,上面好像粘了一张死皮一样的东西,似乎她不捂住脸,那张皮随时都能被扯下来。那是一张人的脸吗?人的脸怎么会烂?露哥转过来,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向炜彤道:“静姑娘,来找夫人有什么事?”
“就、就是问问下这么大雨今晚荷花池的消夏宴该办不了了,厨房的罗娘他们叫我来问夫人怎么好?”她总觉得露哥的反应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方才她自己亲眼所见的,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这些所谓的人他们还是人吗?
“露哥姐姐,我真没偷听你和夫人说话,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呵,下这么大雨还难为你跑这一趟,衣服都湿成这样子,待会让客人看见就不好了。”她好像没听到炜彤的话似的,只自顾拉着她说:“来,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炜彤不好违逆她,被露哥拉着她来到侧边厢房,那里像是间茶水间,但也有衣裳架子、五斗柜,柜台上有妆奁镜子和梳子、篦子一类物件,她让炜彤在一个脸盆里把脸洗一下,湿发用布抹一抹干,然后对着镜子让她涂香粉和胭脂,她闻着那些东西有股怪味,不想擦,只得推脱说没化过妆,不太会,再说待会回厨房一做事,油烟气就把妆脏掉了。她却非得拉着她在镜子前左看右看:“你长的这么漂亮,皮肉就是生得好”
炜彤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姐姐看着就比我大一些,如何就夸我好”
露哥抿嘴一笑,又摸到她身上衣服,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件豆绿缎子交领、小桂花纹样的短衣,一条浅玉色的百褶裙:“这是我新做的衣服,就是瘦了些,看你肩膀腰身应该穿上正好。”
炜彤赶紧推辞道:“厨房里做活的人不能穿这么好的衣服,姐姐你留给别人穿吧!”
露哥却还是硬逼着她换上衣服:“你看那些个年轻女孩儿穿粗布衣衫的?你的模样比她们好太多,又常在各院走动,自然不能穿太差,免得她们说我们夫人刻薄了谁。”她一边为她系衣襟的涤带:“再打上薄薄一点胭脂就很好看了。”她说着话,那边房里传来银夫人的声音:“露哥,你带静姑娘进来吧。”
把一盒胭脂塞到她手里:“你闻闻看?这胭脂可香了。”
“香?”她把胭脂盒摊开在掌心里,掀开盖子,果然一股说不出浓腻的甜香登时散出来,看着里面一滩殷红,吸了吸鼻子,却嗅到了血腥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连忙合上盖子不好意思道:“谢…谢夫人,可我并不用这些”她抬头望向银夫人之际,分明见她的脸上闪过一点诧异神色,心里也不由升起疑惑,身旁一直喋喋不休的露哥这时也没作声,炜彤转头去看她,她一脸错愕:“露哥姐姐,怎么了?”
露哥这才又恢复惯常的笑容:“真没见过你这样古怪的人!不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还是那小家碧玉,哪个不爱弄这些胭脂香粉搽的?怎么就你不使用?”
炜彤只得道:“我相公从不叫我搽这些。”
银夫人便有点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总之给你的东西你就收着吧,你把我刚才的话带回厨房,再叫周姐炖一道姜丝鸡、白切鸡、凉拌鸡爪,要用辣椒腌制好的才行。然后送到岳池去,过一会我去那与芍药他们喝酒。”
终于如获大赦般出了温泉别馆,揣着胭脂又穿着露哥给的衣服急匆匆地跑回厨房去,过了一会只觉得身上痒的慌,便借口去了后院,换衣服的时候只看到身上痒的地方起了一些红疙瘩,换了她自己的衣服一会就没事了。那盒胭脂她并没用一点,并没有什么异常,而她脱下来的裙子则变了颜色,一件白色的衣服发黑,有的地方还有一块一块的黄色,看起来脏兮兮的。她立马把衣服给丢掉了。周姐他们一边忙活一边还在那等着她,见她回来的模样本来都有点艳羡,对阿相离开的事谈论了几句但都没太上心,她却自从闻了那胭脂味以后心里喉咙里七上八下说不出哪里不自在,她把自己脱下去的衣服的事情和周姐说了,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跟她说以后别占人便宜就是了。直到她到外面院子里舂粘米做芝麻团子,见到在那里烧水的人——
只有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的灶火边映得犀亮,看见她走来便笑道:“你今晚要做什么好吃的?”
炜彤给他看手里的装米的簸箕,秦扶苏用力吸了吸鼻子,顿时皱起眉头,过来:“你刚才去宰鸡还是杀鱼了?”
“宰鸡?没有啊?”炜彤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秦扶苏不信,靠近她身上又闻了一下:“你身上没沾血,怎么一股子血腥味?”
“血腥味?没有啊?”炜彤更加奇怪了,
抬起胳膊闻闻袖子:“我怎么没闻到?”
“而且腥得重,都是死了的味道。”秦扶苏用手指揉揉鼻尖。
炜彤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油然有些发毛,喉咙里本来就不舒服有什么噎着似的,这下感觉更堵得慌,连忙用力咳了几下嗓子,秦扶苏看她这样水缸里舀一瓢水来:“怎么了?喝点水试试?”
她接过来喝进一大口,不曾想凉水入喉就觉一阵刺辣,马上俯下身去呕了起来,还好晚饭只吃了点粥和小咸菜,所以没呕出什么,好半天才缓过来,摆摆手:“没、没事。”
秦扶苏俯下身来,定定地看着她,她一边用水瓢里剩下的水洗脸一边不好意思说:“怎么?我脸上还有什么?”
“彤儿,”他还是那样看着她,有些郑重其事地压低声音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刚才?”炜彤愣了愣:“刚才去银夫人那了,因为今晚消夏宴的事去请示一下夫人。”
“她们给你吃东西了?”秦扶苏好像知道什么似的,恰好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们给了你什么没有?”
“没给我吃什么,不过给了我这个。”她从怀里拿出那盒胭脂和衣服给他看。
“哦…胭脂?”他好像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登时吃了一惊,一摆手打在我她拿的胭脂盒上,没拿稳就将胭脂盒摔在地面,发出‘乓’地碎裂响声,她虽然不化妆但还是觉得摔碎了可惜,“哎!这是瓷的,掉泥地上都糟蹋了”秦扶苏一把拉住她:“别捡了,以后千万别吃那些人给的东西,也不要接受她给的礼物!”
炜彤看他的样子很反常,心里也警觉起来:“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别吃就是了!”秦扶苏双手紧紧抓住她的两边手臂,眼睛还看了看周围,略小声急切地道:“来这里做事的人,总是说不定哪天被她们叫去,就回不来我不想你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