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天,新燕三两结伴,一同飞到一棵枯柳上,一边环视一边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春风提起衣摆,催着它们去别处,因为这里被四季抛弃了。
惨兮兮的娇花刚从岩縫探出身子,含泪笑了,春呢,轻轻叹气,吻了它,也杀了它。
一个沧桑的中年人背着半篓的万草枯进来了——孙凡。
踩着枯枝腐草,孙凡把万草枯带到一口大锅旁,全部倒入。锅中的毒草汁正在沸腾,是橙黄色的。
孙凡双手握住铁棍,扭着腰搅拌。
不一会就累得满头大汗,孙凡擦擦汗,用石瓢把汁水舀到一边的石池子中。
还在舀,岑堇仲就来了。
更憔悴了,看上去弱不禁风,没有一丝活人的血色,双眼更苦涩了,像深渊。
孙凡小皇子,可以了。
岑堇仲嗯。
孙凡调好了水温,扶着小皇子进池子泡澡。
池子周围寸草不生,万草枯呀!
岑堇仲闭目皱眉,很痛,抬头的瞬间,泪珠从眼尾坠落。
往事随风起,痛心疾首!他想到了皇兄,父皇和垩绝……
孙凡怎么了,小皇子?别哭呀……
这可心疼死了孙凡,在一边干着急。
岑堇仲睁开眼,泪流不止,看着只是路过的归燕掠过。
岑堇仲孙凡……可有消息……
孙凡垩绝立了很多军功,和垩莱杀死了妄铎,就……没有了……
没有了。
岑堇仲想笑一下,但艰难地勾勾嘴角,却彻底崩溃,从无声落泪到无力哭号。
孙凡别……哭。
孙凡知道,小皇子后悔了,但是没有办法啊!
俩人一同哭了,声声悲恸!
岑堇仲我……想他了……
孙凡不语,因为垩绝身在极远的边外,根本不知道!
哭完了,也泡够了。岑堇仲换好一身素黑色的衣服,呆愣地坐在正殿。
血蛊母又犯相思病了?
走来的,是一位妖艳的女子,身上布满了蛊虫纹印。
她是岑堇仲曾精心喂养的那只血蛊母,当初,讣议宫被人为纵火,烧了三天!巫蛊虫只剩它一只了,被同样幸存的岑堇仲好好带在身边。
化成人,她也不知道,其实是日辰灵看不下去了弄的。
相思竟成疾啊!岑堇仲低下头,不作回答。他在想,那人可会挂念自己?
血蛊母也对主人放弃了,给他披上了一件很厚的绒毛披衣。
血蛊母他请缨的是一年短役,快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
岑堇仲嗯。
一年……垩绝还记得自己吗?
或许,已经有了良人,不需要一个体弱多病,脾气暴躁的废人。
岑堇仲我……只想见他一面,死而无憾。
还爱不爱已成无所谓了,这一年中得到的日蚀伤和月灼伤不计其数,新伤压在旧痕上,触目惊心。
只是自己很想见一面啊……那就了却自己的私愿,不后悔爱过。
真是痴人。血蛊母叹气啊,真想跑到可吉山去给那家伙下蛊!
现在可以看看垩绝在干嘛了。
岑梵下召书,令垩绝不日回京复职。
不想回去,垩绝和垩莱等人聚酒呢!
垩莱哥,回去了别忘了弟兄们!
垩绝不想回去。
借酒消愁愁更愁,垩绝抬头看这边外的月,很大很亮,引人思潮起伏,回首往事。
垩莱哥,你怕什么呀!只要你需要,我马上回去帮你!
又是偷偷回京吧?
这时,小卒送来一份锦书,垩莱折开一看,瞬间哭笑不得,塞进衣服里。
垩莱那小子……又想来这见我。
垩绝朴固什很喜欢你啊!
垩莱我知道……就是一时接受不了。
当弟弟养在军营中数月,突然成了一国之君,还喜欢自己,垩莱实难接受。
垩绝也能理解,但他早看出了朴固什的心思,奈何垩莱太苯了,看不出来。
垩绝你和他的事,你认真对待,我明日回京,不能陪你了。
垩莱哥……我想知道,你真的不爱他了?
垩绝我认为我不爱了。
强制去忘记,因为爱了一个抱不暖的人,太累了。
边外的风不辞万里,去见皇城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