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一渊悠闲地将双手插在口袋里,紧跟着沈泽阳慢吞吞踱步到地下走廊。
初秋的夜晚还夹杂着几分夏末的燥热,但是阴森漆黑的地下空间,刚一迈入,便扑面而来一阵瑟缩凉意。
沿着长长的地下走廊迂回到一间铁门前,沈泽阳掏出钥匙将有些生锈的门打开。
沉重的铁门发出尖锐吱呀声,穿破耳膜,直击心脏。
芮一渊认得这间地下室。
一年前。
就是在这个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狭小空间里,他将坚决不同意被包养的沈泽阳丢了进去。
一条长长的铁链扣住脚踝,本该在聚光灯下接受掌声与鲜花的练习生,却成为了连日光都窥不见半分的困兽。
三个月后,困兽变成了畏首畏尾的乖顺笼中鸟,他才大发善心地将人从地下挪到别墅里。
重回这间充满暴虐与殴打的地下室,芮一渊面上表情讪讪,有些不悦地问了句:
芮一渊“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芮一渊“这黑漆漆的地方,有什么可看的?”
对方话里的语气皆是不满。
借着走廊墙角的昏暗灯泡,可以清楚地瞧见男主脸上不耐烦的表情。
沈泽阳难得在嗜血的眸子里挤出一丝微笑。
像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整个人笼在阴影处,一字一顿鬼气森森吐出一句:
沈泽阳“阿渊啊阿渊,你可是我第一个亲自动手的人。”
乍一听这句话,芮一渊一时没有嚼透话里的含义,疑惑问了句:
芮一渊“什么意思?”
沈泽阳“意思就是——”
沈泽阳猛地伸手抓住芮一渊头发,将人拖进了地下室。
随着一声惨叫,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一条长长的锁链便扣在了芮一渊的脖颈处。
拇指粗细的铁链拽得哐当作响,沈泽阳觉得扣在脚踝处不太美观,还是拴脖子比较好!
这样看起来会有一种看家护院的味道。
芮一渊被扯得头皮生疼,待缓过神来,才发现脖子间的冰凉是一个金属圆环。
圆环另一头,一条长长的锁链扣在其中,尽头被牢牢扣在一根焊在地上的倒U型铁柱。
这根铁柱,是芮一渊当年亲自让人埋在地下的,就是为了拴这只不听话的金丝雀。
小臂粗细的倒U型铁柱,哪怕是用切割机,都得费点功夫才能挣脱。
仅凭借人力,绝对不可能将它连根拔出。
芮一渊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丝十分钟前的狂喜。
对于眼前这被囚禁的一幕,骨子里排斥不敢相信。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抓沈泽阳的衣襟,可铁链只有短短五米长,距离站在门口处笑得惬意的沈泽阳还差着几公分。
铁链被拉扯得笔直,指尖堪堪能触碰到沈泽阳的衣角。
芮一渊像一条拼命挣脱束缚的野狗,手指用力拽着冰冷的铁链,指着这一切对门口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怒嚎:
芮一渊“沈泽阳,你到底想干什么?”
芮一渊“谁允许你将我……关在这里的?”
芮一渊“你找死是不是?”
芮一渊在吐出‘关’这个字之前,差点就脱口而出‘拴’这个字。
流淌在血液里的傲气让他把滚到嘴边的话生生改了一个字。
沈泽阳心情不错,嘴角甚至还含着一缕笑意。
还伸手拂了拂方才拖拽男主时被不小心抓皱了的上衣,将褶皱抚平。
环视一圈这间曾专门为男主打造的囚笼。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除了空间逼仄见不到日光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冬凉夏凉,未来三个月就会进入漫长冬季,待在这里,一定很凉快。
他悠然自得地扶着门框,像盯着一只挣脱不出掌心的玩物一般,轻飘飘便能拿捏芮一渊的生死。
沈泽阳“阿渊当初将我关到这里,我想,你一定是喜欢这样的环境。”
沈泽阳“所以就让你也住一段时间试试喽。”
芮一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沈泽阳先前是骗他的。
什么当经纪人,什么与芮城抗衡,沈泽阳这个/贱/人分明是芮城的人!
芮一渊“沈泽阳你这个狗东西!你竟敢把我关起来!”
芮一渊“你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贱人,也敢动芮家的人,你就不怕芮家知道了让你生不如死吗?”
最后一句话在空荡的地下室左冲右突,震得人耳膜生疼。
沈泽阳挑挑眉,换了个更悠闲的姿势靠在门框边,含笑吐出句:
沈泽阳“芮家?芮家还管你?”
芮一渊“老子再怎么着也是芮家的儿子,是你这种低贱东西一辈子都高攀不起的存在!”
沈泽阳“哦?”
沈泽阳好心的提醒了句。
沈泽阳“芮一渊已经去了国外,那么........”
沈泽阳“你,又是谁呢?”
芮一渊几乎是在一瞬间停止了挣扎。
可恶,他落到沈泽阳圈套里了!
浑身血液在这一刹那间冰冻,下坠的心脏一波波冒着寒意。
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离得近了,还能听到牙齿战栗磕碰的细碎声。
这是一种从骨子里冒出来惧意,蔓延到四肢百骸,轻而易举将人的理智摧毁。
别墅里的佣人都被清退了,就连陈管家今日休息也没有出现。
这个世界,只有沈泽阳知道他被关在阴森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对方轻轻一动手指,就能捏碎他的咽喉。
他像一个被注销了身份证明的‘死人’,再也不会有人去在意他的下落。
哪怕是死在这间地下室,也无人问津。
逆光而站的沈泽阳看不清面上神色。
但是从紧紧抿着的唇线上来看,表情一定是狠戾而又毒辣。
芮一渊瘫坐在地,心脏绞痛得连呼吸都撕扯着胸腔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本能地往沈泽阳方向爬了几步,嘴唇嗫嚅,吐出的话不成句子:
芮一渊“阳阳,过去……过去都是我的错。”
芮一渊“你……你放了我,我不想被关在这里,不想……”
沈泽阳“嘘,”
沈泽阳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沈泽阳“我不要你想,我只要我想便可以了。”
他将一双狠戾的眸子又投向浑身发抖的芮一渊。
沈泽阳一双泛红的眸子直勾勾盯在芮一渊身上,目光仿佛要化为刮骨钢刃,将此人皮肉一点点剥离成泥。
芮一渊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惧怕过。
佝偻着背跪在地上,冰凉的水泥地面寒气顺着膝盖游走,颤抖怎么也止不住。
芮一渊“阳阳,你快放了我吧。”
芮一渊“我保证,我保证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绝对不会再看别人一眼。”
沈泽阳想到了那一车的五彩泡泡。
廉价,易逝。
他收敛了脸上隐隐对于猎物虐杀嗜血的兴奋,好心地留下一句:
沈泽阳“芮一渊,这就是你余生的归宿了。”
沈泽阳“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芮一渊崩到极致的紧张惊惧之下,忍不住破口大骂发泄心中怒火:
芮一渊“沈泽阳!你这样对我,跟当初的我有什么分别?”
沈泽阳刚刚要离去的身影停下,转身对着芮一渊这张惨白面容讥笑道:
沈泽阳“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对你做这些事了吗?”
沈泽阳“以德报怨在老子这里不好使,谁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
沈泽阳“我这个人是没有道德的,谁都别想拿道德那一套绑架我!”
说罢,搓了搓泛起凉意的胳膊,冷哼一声,转身将厚重的铁门狠狠一关。
这间地下室的隔音效果极其不错。
隔着一扇铁门,将芮一渊在里面的哀嚎怒骂全阻挡在里,几乎听不见那些绝望之下的污言秽语。
忙完这一切后,沈泽阳心情还算不错,重回客厅一楼后,陈管家已经等候多时了。
沈泽阳抓起对方放在臂弯处托盘里的毛巾擦了擦手,才冷静地坐回沙发上。
偌大客厅,并未有人说话。
陈管家手里的托盘在微微发颤。
这样的沉默像是凌迟一般,让人坐立难安,浑身上下像是毛刺在一遍遍乱刮。
安静许久后,沈泽阳才慢吞吞开口:
沈泽阳“以后,一日三餐,就麻烦陈管家了。”
沈泽阳“这是你做熟了的事儿,我想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沈泽阳"如果听得不清楚,我可以给你用英语或者日语重复一遍。”
陈管家磕磕绊绊地表示能听得懂,冷汗滑落都不敢伸出袖口擦拭。
原主被关在地下室时,每日的送饭都由陈管家来办。
在铁门下端有一个小小的长方形活动门,从外侧可以打开,只能容纳碗盘穿过,人的体型是绝对不可能爬出来的。
呵,当初芮一渊绞尽脑汁做的囚笼,他肯定没想到终究全部用到自己身上。
想必他一定是极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