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男子熟练地穿好牧师服，戴上悬挂有十字架的项链，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教经来，随后不急不慢地走了出来。

随着他的出现，房间里坐着的所有男女老少全部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那男子的步伐，一直跟随他站到最前面的台子上。

他清了清嗓门，调整好姿态，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高声喊道：“深渊即是天空之上，神明不过渺小的傀儡！”

“永随教皇，永皈人治！”台下的人们异口同声地说。

牧师看到他们这样的反应很是满意，他翻开了手中的书。

“这个世界是神明给我们的，这没错，但是他们并不会带给我们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们的教皇大人作为发现神明秘密的唯一开拓者，勇敢地掀起了属于我们民众的旗帜，部署深渊的力量，与我们合作，不仅将神明赶走，还杀死了两位活捉了一位，获得了本应该属于我们平凡民众的力量——神之眼。”

男子讲述得入迷，垂落在两侧的双手不禁愤慨激昂地摇晃起来。

“神之眼是什么？是神的眼睛，只要获得了神的眼睛，就算是刚出生的泥猴也能使用神力，一挥手就能砍掉一个山头！哎呦这个力量给我们多好！”

听得台下的民众纷纷激动起来。这可不是他们能够想象得到的力量，这就是神的力量！

“这么好的力量…你说，我们要是拥有了其中的1%那都不敢想，”男子离开台面，神情激动地走到民众的面前，“而神们却藏着掖着不给我们，这有天理吗？这算爱民吗？”

“不算！”台下有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直接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都绷直了，汗水从额头流了下来。

牧师欣慰地点点头，继续讲道：“所以啊，我们的同胞为了人类的未来神不知鬼不觉地给神下了药，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太不警惕了！那几位同胞来自不同的国家，但都算得上是我们共同的英雄！”

他顿了顿，最后一脸骄傲地笑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也曾经帮过劳伦斯家族的人给风神下药！祂连怀疑都没怀疑就接过了我手里的果酿，就祂也配当我们的神？”

下面的民众羡慕又崇拜，想都没想就应道：“就是就是！”

“所以最终啊我们的教皇大人夺得了神之眼，让我们走向了人治！”

说着，男子优雅地一鞠躬。灯光一暗，人们纷纷起身敬礼，随后各自招呼妻儿离开。

“教皇大人万岁！”不知是谁离开前喊了一句，引得众人纷纷附和，恨不得向传教士们掏心挖肺展示一个信徒该有的忠诚。

听到声音后牧师咧嘴一笑。这也叫人治？反正真正的统治权还握在我们手里呢。

“接下来，我们需要去龙脊雪山。”

荧正在帮纳西妲整理头上的叶片，听见雷电影的这句话不由有了疑问。

芙宁娜悄咪咪把一勺糖浆涂抹在流浪者的面包上，在后者友好输出的时候理所当然地称之为审判。她边凭借感知躲避接二连三的风刃边说：“龙脊雪山人烟稀少，适合休养，那里冰冷的气候对巴纳巴斯的心脏有好处，也是目前离我们最近的最佳去处。”

“所以你们要休养？”派蒙嚼着饼干，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是为了吸收元素板块里的力量吗？”

温迪正在为斐林调音，听到这句话便笑了：“小派蒙聪明啊，我们到时候还要修补冰神心脏，到时候还真要麻烦你们保护我们呢。”

钟离没有说过一句话，就那样坐在草坪上。直到荧收拾好东西，他才起身：“天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几个男子鬼鬼祟祟地从石头后面露出头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老大，今天可真不走运，就这样回去会被兄弟们奚落的吧！”其中一个看上去万分焦急，他们不正是之前的那批盗宝团吗？

为首的男子看上去很是愤怒，用力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头，那块石头咕噜咕噜滚了老远，“之前那个仙人本来可以带回去的，但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偷袭，哼！”

就这荒郊野岭、冰天雪地的地方，要是还能再找到个路人，就算我输！他恨不得把一口牙咬碎，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一处洞口旁。

里面围坐着八个人，中间是熊熊燃烧着的篝火。他们谈得正欢，丝毫没有注意到洞口的几个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情，转而又替换成了邪恶的笑容。之前那个抱怨的男子兴奋地搓着手，小声对兄弟们说道：“咱们这下赚大发了！你看那几个人的穿着，哎呦，一个个都是富家子弟，咱们这下不愁吃喝了！”

为首的男子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颤抖的双手显现出他此刻内心的激动。好吧，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过于激动导致他们根本等不下去了，直接抄起武器从洞口窜了进去，大声喊：“你们几个不要动！”

那几个人停下了动作，其中三个扭头看向他们，其中那个带着大帽子的少年哼了一声，出声嘲讽：“善于盗窃的阿猫阿狗也敢在这里乱叫乱喊？”

黄头发的少女更是直接举起剑做好战斗的姿势，但是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制止了她：“荧，不要太激动。”

几人这才看到后面依旧盘腿坐着的五人，而他们看不见。刚才说话的是其中那个看起来最小的女孩，大概也只有五六岁，乳臭未干，但是听到动静后意外地冷静。

荧警惕地盯着这一群不速之客，但还是乖乖把剑收了回去。

“盗宝团的人，你们这是想来劫财吗？”流浪者万分不屑，显然已经准备拿法器狠狠揍他们一顿了。

那几个汉子虽然有些畏惧，但对财宝的贪婪最终战胜了害怕，为首的那个拿起武器，壮着胆子说道：“这么嚣张，小心待会被我们打得满地找牙！”

此话一出，流浪者和荧，还有后面正襟危坐的雷电影心里都燃起了怒火。流浪者回头看看神明们，见他们默认了便拿出了「图莱杜拉的回忆」。

阿贝多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绘制图纸。可莉被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双腿一晃一晃的，显然在发呆。

他画到一半，便伸手把旁边残破不堪的一把碧绿色的枪拿了过来，仔细研究上面的结构。“阿贝多哥哥，什么时候能把那个大哥哥的武器修好啊？”可莉歪歪脑袋，抱住了嘟嘟可。

“可莉，这把枪破损很严重，有被人为折断的痕迹，但身为仙家武器它还没到完全不能用的地步。”可莉点了点头，实际根本没听懂。她扭过头去，看向窗外呼啸着的风雪，不禁打了个抖。

阿贝多正在比对和璞鸢上的裂口，他湛蓝色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一丝警觉，立刻站起身来披上外套，头也没回就要往外走，可莉从板凳上跳了下来跑了过去，揪住阿贝多的衣角：“阿贝多哥哥你要去哪儿？”

“可莉，外面有打斗的声音，我要去帮他们，你在这乖乖照看魈哥哥好不好？”阿贝多蹲下身子，摘下可莉的帽子揉了揉她的头。

可莉用力点了点头：“阿贝多哥哥，可莉会的，给，阿贝多哥哥你带上可莉新研究出的炸弹！”

阿贝多笑了笑，接过那个圆圆的红色球体，起身开门消失在风雪之中。

盗宝团的几个人纷纷抱头蹲在地上，其中一个颤抖着声音说道：“大侠饶命！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呀！”

风刃劈到他们旁边的墙上，惹得几人又是一个激灵。而流浪者踩着其中一个人的背，漫不经心地擦拭手中的铃铛。

荧走到他们旁边，蹲下来，从一位男子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看上去就华贵无比的碧绿色羽毛：“这是什么？”

“这、这这这是我们和其他兄弟在一位仙人身上砍翅膀的时候拔下的，用来纪念…”那个男子看上去比其他人还要胆小，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钟离的脸色刹那间凝固了，他即刻呼唤道：“荧，把那羽毛给我。”

少女走了过来，在火光的映射下把那根羽毛递过来，他仅仅抚摸了下，即刻变得严肃起来，还似乎有些愤怒。

“你们竟敢欺负守卫璃月千年的仙人？”

看见钟离这个样子，那个人吓得裤子都湿了。而荧等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温迪自顾自地啃了一口苹果，笑道：“这位小兄弟你还真敢，你放心，老爷子不会杀人的。”

“钟离先生这是什么情况？”派蒙低声询问，“感觉好可怕的样子啊。”

钟离全身散发着低气压，弄得那几个家伙胆战心惊，恨不得把自己埋土里，或者让岩王帝君用石头撞死——下一秒，数根岩脊拔地而起，把那几个男子顶到了洞穴的顶端，都被撞晕过去。

幸亏流浪者快速收回了脚，不然他也要被顶上去。被这么一吓，除了几位淡定自若的神明，另外三位满脸都写着发生了什么。

终于，钟离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他却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便要往外走。

“钟离先生，你要去哪儿？”荧拦在了他的面前，“外面冰天雪地的很容易迷路，再说你们不是要休养吗？”

“小友，我现在必须要去找金鹏的痕迹，这群家伙竟敢如此对待仙家！”钟离要不是失去了眼睛，不然此时他的眼里应该满是怒气。

温迪拨了一下怀中的琴弦，确认这最后一个音准了后方才扭头，笑眯眯地看着那边的两人：“老爷子，你不要冲动，魈那孩子现在绝对安全，相信我的感觉。”

钟离像是屏住了呼吸一样，僵立在原地，半晌他走回了原处：“巴巴托斯，你说得对，是我冲动了。”

纳西妲乖乖地跪坐在一边，对着旁边的荧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巴巴托斯前辈的感觉是绝对不会错的，毕竟没有哪里会没有风。”

阿贝多转过一个拐角，然后就被这数根岩脊拔地而起顶到洞穴的顶端还压着几个人的场面吓愣住了。

那些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岩脊简直亮瞎他的眼睛。阿贝多伸手去遮挡光芒，随后便看到了洞穴里的八人。

“是你啊阿贝多。”温迪感受到那股气息，瞬间便认出了来人，冲他打了个招呼，阿贝多看到少年眼睛上蒙着的丝巾后怔了几秒，问道：“巴巴托斯大人您的眼睛怎么了？”

少年依旧是笑着的：“没什么，这是小事，我们只是来这修养，没想到能碰到你。”他脸上却一点也没有惊讶的神情。

木屋的门被敲响了，可莉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蜡笔，跑到门前掂起脚打开了门。“阿贝多哥哥！”

走进来的不止有阿贝多，还有几个陌生面孔。可莉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突然兴奋地喊出声来：“是风神哥哥！”

温迪蹲下来捏了捏可莉的小脸蛋，笑得很灿烂：“你好啊小可莉！”

“风神哥哥，你为什么要遮着眼睛啊？”可莉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丝带。

“钟离先生，”阿贝多指了指里屋，“他在里面养伤。”

魈坐在床沿，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窗外。

钟离推开门走了进来，听到声响的少年立刻转头，看到来人模样的一瞬间，他金色的瞳孔骤然缩小。

他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来到他的面前，利用元素力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帝君……”魈下意识地起身要行礼，但是钟离没有给他机会，示意他不要动，然后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阿贝多准备的药膏为他涂抹肩上的伤口。

魈慌乱间撇到了门口的温迪，只见对方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式，然后走到钟离旁边：“老爷子你不要太激动了，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已经把他吓成这样了。”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往外面走。魈刚想提醒他不要撞到墙，却发现温迪坐到他的旁边，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斐林。

“风神大人……”他伸出手在少年的眼前晃了晃，手登时被抓住了，温迪说道：“好啦好啦，我能感觉得到，我们只是失去了眼睛又没有失去元素力。”

说着，他示意魈躺下，然后开始拨动琴弦。

房间外面，荧和阿贝多在聊天，影和纳西妲坐在可莉旁边，流浪者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没有说话。看见钟离出来，派蒙紧张兮兮地问道：“钟离先生，里面的那位仙人凶不凶啊？”

钟离估计是放下心来，面色也缓和了不少，听了这句话甚至还露出了笑容，明显给逗乐了。看到他这样子，派蒙松了口气，她还记得在洞穴里钟离那个样子，贼吓人。

“几位要与深渊宣战？”阿贝多听了荧的讲述皱起了眉头，明显猜到了他们的目标，荧点了点头。

“可你不是深渊的……”

荧打断了他的话，坚毅的目光直直盯着他的脸：“既然知道哥哥他犯了那么多过错，我难道没有理由发起反抗吗？还是说作为深渊的公主殿下，我就永远不可能向深渊发起挑战吗？”

阿贝多思考良久，他自然知道讨伐深渊是大事，并且还是要搏命的大事，稍有不慎就全军覆没。而深渊的那位心思缜密，又何尝没有猜到他们的想法，他没有资格作为旁观者，看着大家去送死，况且其中还包括接受了他这样很危险人物的神明。

可是他还有可莉。他知道深渊再这样祸害下去，世界早晚会完，但是理智的炼金术士此刻却一味地想自私，想守护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可莉无疑是温暖他的小火苗，他不能让可莉看到战争的血腥。

“阿贝多哥哥，”可莉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旁边，拉拉他的手，“可莉会自己保护自己的，可莉可是火花骑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