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纳兰瑾瑜已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但他仍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因纳兰瑾瑜一直都不肯见他,心情也郁郁寡欢,似乎本就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他想,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大概是没有什么意思了,连他生命中最爱的人都不肯再见他,那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纳兰家耀问蒋寒,“我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蒋寒难以言喻,神情也有些忧伤和无奈,“下肢……终生瘫痪……”
终生瘫痪,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就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报应啊,真他妈的是报应……
“好,”纳兰家耀自嘲的笑了笑,“把秦子臻,舅舅,黄梓萱……”他说了一串人物名字,“把他们叫过来,我要立遗嘱。”
蒋寒似乎是已经猜到了纳兰家耀接下来要做什么,“耀总……”
纳兰瑾瑜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看样子的确是已经身心俱疲了,心如死灰的闭上了双眼,“去吧……”
哥哥善良温和,面对商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定应付不过来,那就让他一辈子做个富贵的闲散少爷吧,保他一生富贵平安就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让他卷入商界的斗争中。
纳兰家耀挨个交代完毕最后的嘱托,病房内剩下了他和蒋寒,“我死后,你们所有人听命于纳兰瑾瑜,一定要像效忠我一样效忠他,我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归他所有。”
蒋寒面色凝重,“是。”
“我想见哥哥最后一面。”纳兰家耀说。他将毕生所得都给了纳兰瑾瑜,又在临死之前为他安排好了往后的一切,也再无什么值得牵挂的了。要说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像在临死之前再见哥哥一面,哪怕就只有一面……
“我这就去请瑾瑜少爷过来。”蒋寒说完就离开了病房。纳兰家,又一次要变天了……
纳兰家耀躺在病床上等着,不知究竟是等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再也睁不开眼,竟然睡着了。他在梦中隐约听到了开门声,缓缓睁开眼睛,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向他缓缓走来。
纳兰家耀情绪激动起来,兴奋的呼喊,“哥哥,你终于肯见我了,你终于肯见我了……”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颗颗从眼眶中滑落。
但那个人迟迟没有反应,纳兰瑾瑜又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情绪瞬间跌落千丈,又变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自嘲的笑了笑,“呵,哥哥怎么可能会来见我,一定是我产生了幻觉,他不会来见我的,不会的……”
纳兰瑾瑜坐到纳兰家耀的床边,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阿耀,是我,我是纳兰瑾瑜,是我,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纳兰家耀再一次确认了这个人的模样,视线又开始模糊起来,颤抖的手想要去摸纳兰瑾瑜的脸,激动的说,“是哥哥,的确是哥哥,哥哥终于肯见我了,终于肯见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又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微笑。
纳兰瑾瑜掩盖住撕心裂肺的伤痛,也在努力的微笑,柔声安慰道,“阿耀乖,好好养伤,只要阿耀乖乖听话,哥哥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纳兰家耀的心有些疼,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哪怕是自己已经在输氧气瓶,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起来,“真,真的吗?哥哥,我……好开心……好开心。”
纳兰瑾瑜的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旋,久久不肯掉落,“真的,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纳兰瑾瑜兴高采烈地问。
“就在这几天了。”
纳兰瑾瑜的情绪又低落下来,脸上写满了遗憾,气息微弱,“可惜,我……看不到了……看不到了……”哥哥,我看不到我们的孩子了,我等不到我们的孩子出世了……
纳兰瑾瑜紧紧握着他的手,安慰说,“不会的不会的,阿耀好好养伤,怎么会看不到呢?我会每天带着我们的孩子来看你,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度过这一生。”
纳兰家耀跟着纳兰瑾瑜的思绪幻想着他们的未来,如痴如醉的笑,“哥哥,你可以……抱着我吗?”
“好。”纳兰瑾瑜起身将纳兰家耀扶起,靠在自己身上,自己则坐在床头旁,把他抱在怀里,紧握着他的手。
“哥哥,你还恨我吗?”纳兰家耀问。
纳兰瑾瑜屏息了一口气,“我自始至终从未恨过任何人。”
纳兰家耀接着问,“那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纳兰瑾瑜哽咽了一下,心如刀绞,“有。”
纳兰家耀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艰难,他隐约感觉自己身上一阵麻木,渐渐没有了知觉。
听到了梦寐以求的答案,纳兰家耀似乎是已经达成了生前最后的心愿,就算是现在立刻死去也再没有任何遗憾了。
最终,纳兰家耀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亲手拔掉了自己的氧气瓶,艰难的拖着沉重的身体,仰头吻住了纳兰瑾瑜的唇。
这个吻温柔又虚弱,纳兰瑾瑜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任凭纳兰家耀亲吻着。
他感觉到纳兰家耀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最终他放开了自己,瘫倒在自己的怀里。
旁边检测心率的医疗设备上由折线变为直线,一阵警报声响起。
纳兰瑾瑜再也忍不住,紧紧抱着纳兰家耀失声痛哭起来,“这十年以来,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都说,人死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大抵是这样的。要不,纳兰家耀心跳停止了之后听到这句话为什么眼角会留下一滴泪水。
纳兰家耀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薄弱,他拼劲全力想要开口回应哥哥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只能用无声的意识来回答,“哥哥,我要走了,在今后没有我的日子里,照顾好自己。”
我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一直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