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第七日,乌云如墨压城,整座城市浸在粘稠雨幕里。祁念安蜷缩在「溯梦诊疗所」斑驳石阶上,黑色雨伞在狂风中剧烈震颤,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帆布鞋早已湿透,污水顺着裤脚蜿蜒而上,在小腿处晕开深色水痕,混着膝盖擦伤渗出的血珠,在台阶上洇出诡异图案。她死死攥着背包侧袋里的安眠药瓶,塑料外壳被指甲抠出细碎裂痕,药片在掌心焐得发潮,却始终未能突破颤抖的唇齿防线。
风铃在穿堂风中发出破碎的清响,白大褂下摆扫过雕花门框的瞬间,祁念安猛地抬头。宋亚轩握着古籍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琥珀色瞳孔倒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他的目光像精准的扫描仪,掠过她脖颈处被指甲抓出的交错红痕,在手腕内侧那道蜈蚣状的旧疤上短暂停留——那是三个月前,她在噩梦中用碎玻璃划出的伤口,此刻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祁小姐?"他侧身让开时,雪松混着檀香的气息裹挟着薄荷的凉意扑面而来,白大褂下摆扫过她膝盖时,布料摩擦声都带着克制的温柔,"请进。"诊疗室内,暖黄的落地灯在雨夜里晕开朦胧的光晕,将宋亚轩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轮廓。墙角的座钟发出机械运转的滴答声,与窗外暴雨的敲击声交织成诡异的二重奏。
皮沙发裹住祁念安颤抖的膝盖,柔软的触感却让她想起梦境中缠绕脖颈的藤蔓。她盯着宋亚轩将沉香片放入铜炉,青烟袅袅升起,在暖黄的光晕里扭曲成螺旋状,宛如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幽灵。每当这场景,冷汗就不受控制地滑进牛仔裤,后背的布料早已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混着雨水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三个月噩梦?"宋亚轩的钢笔悬在皮质笔记本上方,黑色墨水在笔尖凝聚成摇摇欲坠的水珠,"具体描述?"他翻开笔记本的动作很轻,纸张摩擦声却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惊飞了窗台上避雨的麻雀。
祁念安扯开围巾,锁骨处暗红色的勒痕在灯光下格外狰狞,像是有人曾用尽全力扼住她的咽喉。"废弃教堂..."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彩色玻璃碎片扎进掌心,每一片都像滚烫的烙铁。有人在唱圣歌,那声音空灵又诡异,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震得耳膜生疼。"她突然攥紧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可当我转身,那张脸就会融化成血,猩红的血不断滴落,直到将我淹没,我能感觉到血的温度,还有铁锈味。"说着,她下意识地摸向掌心,仿佛那里还残留着玻璃碎片的刺痛。
钢笔尖重重地在纸面洇出墨点。宋亚轩垂眸调整香薰机雾气,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剧烈滚动,脖颈处的淡粉色疤痕随着吞咽动作若隐若现。过了许久,他起身时白大褂掠过祁念安膝盖,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风:"常规治疗对你无效,或许需要深度催眠。"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锁骨处的淡粉色疤痕,"但深度催眠可能唤醒更痛苦的记忆,你确定要尝试?"窗外突然炸响一道惊雷,震得玻璃嗡嗡作响,祁念安却鬼使神差地缓缓点了点头。
铜怀表在眼前开始有节奏地摆动,金属冷光里,她看见自己与宋亚轩重叠的倒影。宋亚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放轻松,你的眼皮越来越沉..."而她却在倒影中,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随着怀表摆动,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耳边似乎响起了教堂的钟声,混着若有若无的圣歌,将她拖入黑暗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