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日，阳光穿过诊疗所后院层层叠叠的银杏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无数斑驳的金箔。宋亚轩身着浅灰色针织衫，外搭一件米白色的薄款风衣，将青瓷茶具摆上紫藤花架下的石桌时，动作优雅得如同进行一场古老的仪式。祁念安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她踮脚去够低垂的桂花枝，金黄的花瓣簌簌落在她发间，沾在翘起的发梢上，像缀着细碎的星辰。她没注意到身后投来的目光——宋亚轩握着茶筅的手指骤然收紧，竹制器具在掌心压出深深的红痕，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当心。"他快步上前扶住摇晃的竹椅，风衣掠过她肩头时带起雪松与桂花香的漩涡，那气息浓郁得仿佛要将她包裹其中。祁念安转身的刹那，两人鼻尖不过寸许距离，她清晰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细小金粉，像是揉碎的阳光，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而宋亚轩倒映在她瞳孔里的面容，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发颤，耳尖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青瓷盏里的九曲红梅在热水中舒展，茶汤泛起的琥珀色涟漪，却映不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那双琥珀色眼眸深处，翻涌着即将决堤的暗潮，仿佛藏着无数不能言说的秘密。
"候鸟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经过。"宋亚轩突然指向天空，雁阵正排成整齐的V字形划破云层，翅膀扇动的声音隐隐传来。他喉结滚动着讲解迁徙习性，尾音却不自觉染上温柔："它们跨越千山万水，只为回到最初的地方。"说到"最初的地方"时，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祁念安盯着他侧脸被夕阳镀上的金边，恍惚间，梦境里樱花雨中的少年与眼前人重叠。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触他锁骨处的淡粉色疤痕："这个...是不是和我有关？"
石桌上的青瓷杯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突兀。宋亚轩攥着茶筅的指节泛白，骨节突出，茶汤在盏中剧烈晃动，溅出的水滴在石面上砸出深色痕迹，仿佛是他内心慌乱的写照。"祁小姐，过度联想会影响治疗。"他的声音像是从绷紧的琴弦上刮过，刻意保持着平静，却难掩其中的颤抖。起身时他带翻了一旁的茶罐，茶叶如墨绿的雨倾泻而下，洒落在青石板上。祁念安蹲下身帮忙捡拾，却在他慌乱遮掩的指缝间，瞥见手背上蜿蜒的新伤——那形状，竟与她梦中握过的伤口分毫不差，伤口周围还泛着红肿，显然是刚受不久。
当夜祁念安折返取围巾时，诊疗所的落地灯还亮着。透过虚掩的门缝，她看见宋亚轩伏案沉睡在诊疗床上。月光穿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他的白大褂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单薄的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锁骨处的疤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摊开的笔记本上，她的名字被反复书写，有的字迹力透纸背，将纸张戳出细小的破洞，仿佛写字的人带着强烈的情绪；有的却潦草得近乎失控，笔画相互缠绕成扭曲的漩涡，像是陷入了某种疯狂。旁边未完成的鸢尾花旁，贴着半张泛黄的老照片——是樱花祭的合影，穿和服的少女脖颈戴着鸢尾胸针，笑容灿烂而纯真，而身旁少年看向镜头的眼神，与宋亚轩此刻熟睡时的温柔如出一辙，照片边缘还写着日期，是二十年前的春天。
更诡异的是，当她将诊疗所地址告知母亲时，正在剥毛豆的妇人突然僵住。瓷碗坠地的脆响中，母亲苍白的脸失去血色，颤抖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关节泛白："溯梦...诊疗所？"母亲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震惊，仿佛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一场噩梦。急救车呼啸而来时，父亲攥着张泛黄照片喃喃自语。祁念安从他指缝间瞥见照片一角——二十年前的樱花树下，穿白衬衫的少年手腕系着红绳，绳结上挂着的鸢尾花吊坠，和她在宋亚轩抽屉深处见过的一模一样，照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念安"两个字。
次日诊疗时，祁念安故意将照片落在沙发缝隙。宋亚轩弯腰捡拾的瞬间，她看见他后颈浮现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翻找书柜时碰倒的相框里，露出半截病历单。虽然快速收起，但祁念安还是看清了诊断日期——正是她噩梦开始的前三天，而患者姓名栏，被墨水反复涂抹，却仍能辨认出"祁"字的起笔。诊疗结束后，她在他的白大褂口袋里摸到个硬物，形状与母亲日记里描述的，父亲失踪前佩戴的鸢尾花怀表如出一辙。当她想要进一步确认时，宋亚轩突然按住口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那抹不自然的神色，已经深深印在了祁念安的心里，让她对这个神秘的催眠师更加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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