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

一个人怎样算是天赋异禀呢？或许从咿呀学语就可以看出来了，伊莱的表现可以说是让公爵夫妇大为惊喜，在别的父母满心欢喜地期待孩子喊出“爸爸妈妈”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语速平稳的与公爵进行简单的下午茶交流了。

伊莱本来可以做的更好一点，但他发现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精力逐渐恢复的同时，总是会不自觉的出神，是令大脑空泛的那种，可以用冥想来形容，但这种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下一秒就可能变成一个痴呆的这种感觉令他非常难受，对他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方便入睡了。

在四岁时，伊斯特伍德家就为他安排了一系列语言语法，基础礼仪，宫廷礼仪等一系列课程的基础学习，这种繁琐冗杂的知识学习称不上有什么乐趣可言，尤其当他的文法老师——孟菲斯女士还是一位严肃庄重的老太太时，但伊莱依旧学习的很细致，镇定的性格让一向严厉的小老太太称赞不已。

“小伊莱，明天我就要去汉沃尔一趟，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餐桌旁，伊斯特伍德公爵看着细嚼慢咽的伊莱温声问道。

伊莱正品尝蘸着奶油的蓝色蘑菇——这种生长在冻土上的神奇蘑菇口感鲜美，只需简单的烹煮就能激发食用者的味蕾，是伊莱为数不多喜欢的瓦利亚食物。唯一可惜的是太过性寒，伊莱每次都不敢吃太多。

”哦...除了蒸汽钟表。“伊斯特伍德公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道，一旁的维娜夫人看着伊莱仿佛泄了气一般的神情就觉得好笑。

”亚斯，那东西每次买来第二天就只能看到一堆散乱的零件，天呐，你对钟表有什么执念嘛？“

面对母亲难以理解的目光，伊莱摇了摇头，事实上，伊莱第一次见到只是想要看看它是怎么运作的，琢磨半天还是决定拆开来看，结果除了得到一堆细密嵌合的齿轮和一个黑黑的核心，其他什么也没有，最后甚至搞不明白它的动力来源。

不过拆解与组装总让他联想到小时候玩的积木，只是复杂一点，关键他发现拼装的过程能让他聚精会神。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不分场合的走神，从最初的恍惚到现在的不时神游以及忘掉很多东西，这个问题困扰他好久了，也因此他求了好多种蒸汽钟表，只是为了摆脱那种糟糕的感觉。

”上一世是精神正常，身体出了差错，没想到这一世反而倒过来了，不多好歹家庭美满。“伊莱常常这样想到。

当他再次叉住蓝菇准备放进奶油罐时，眼神却涣散了起来，“该死，怎么想什么来什么？还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好在刀叉完全坠入的前一秒，伊莱清醒过来，赶忙接住了。

周围只传来刀叉与餐碟的清脆碰撞声，身旁的女仆帮忙拭去了他不小心沾染在嘴角的奶油。

伊斯特伍德公爵却完整的看到了儿子出神的动作，眼底不由闪过一抹焦虑——"该不会是失语症吧"。

夜晚，公爵对夫人说出了他的猜测，“哦，孟菲斯女士也对我说过，她说伊莱上课的时候经常神不在焉的，没想到是...”

维娜突然回想起了列侬曾对她说过两孩子星象相合的事，而《天文纪典》中记载星象相合可以消弭祸端，她安慰道：“不要焦急，你忘了吗，列侬，那位皇家天文协会的会长，对亚斯做过占卜的，说他可是被神眷顾的。或许，等他再大一点就好了。”

“哈，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嗯...我相信主一定会保佑他的。”公爵拍了拍夫人的肩膀，哂笑道。

隔天，在出发首都之前，公爵带着伊莱去了一趟教会，在刻着“霜冻与荆棘之宫”的肃穆教堂里，看着面前光头的红衣主教，伊莱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仅仅是光头就算了，关键是当他说话时，两条粗厚的眉毛像是跳舞一样波动，配合着他庄严的神情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红衣主教举起圣水瓶，口中念念有词，周围身戴白色兜帽的神职者们也诵起了古老的祷文，厚重的嗓音让伊莱联想到了唱诗班。清澈的圣水被缓缓倒入一个精致的银杯中，递到了伊莱面前。

在公爵的示意下，伊莱接过银杯，将圣水一饮而尽。入口的瞬间，他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回甘在舌尖蔓延开来，除此之外，并未感受到什么特别的效用，既没有如传说中那般浑身暖意涌动，也没有精神陡然一振的感觉。

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公爵紧盯着的眼神。伊莱心中一动，立刻挺直了身子，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也瞬间聚焦，脸上露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伊斯特伍德公爵见儿子喝了圣水后，似乎精神真的好了不少，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眼中的忧也消散了大半。他走上前，摸了摸伊莱的头，语气中带着释然：“看来主听到了我们的祈祷，伊莱，在家要听母亲的话。”

伊莱重重地点了点头：“父亲放心，我会的。”

圣乔治城，市长正对着刚刚竣工的火车轨道剪彩，预计今天早晨不久就会通车，随着红色绸带被剪刀干脆利落的一分为二，人群中爆发出鼎沸的掌声。

一架华贵的马车早已停在了路边，伊斯特伍德公爵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注视着，肩上的银鹰徽记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辉。

烟雾缭绕中，公爵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惆怅，出色的视力能够让他看到不远处齐整的轨道，也不可避免地让他想起了上次的众议会会议...

“冻土怎么修轨道？我认为蒸汽火车难以在瓦利亚通行。”“晶石矿物的运输完全可以交给海运，冻土就像是最难啃的骨头。”“我同意罗伯特议员上述观点。”宽大的圆桌旁身着华丽衣袍的议员们面红耳赤地争执着，最后的投票决定也不出所料——瓦利亚行省通不了蒸汽火车。

作为瓦利亚省会弗罗斯特的政坛明星，处于焦点的伊斯特伍德公爵每两个月就要抽身前往汉沃尔参加上议会会议，以往公爵都会选择乘船去，实在是因为坐马车太颠簸了，同时太过漫长，但近几年王国修建了一条铁路就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伊斯特伍德公爵完全可以坐马车两天两夜赶到圣乔治，在那搭上蒸汽火车，在平稳的火车上一天一夜就可到达汉沃尔，说不定还能赶上首都特有的早茶。

霜冻与荆棘之宫的主教拉比特昨晚恳求他让伊莱去做神职者，说这样神可以治愈他的失语症，对于昨天圣水的效用公爵很是满意，但是对于拉比特的要求他只觉得异想天开，唯一继承人怎么可能去做神职者?不过想到伊莱的症状，他还是一阵懊恼。

“汉沃尔...希望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吧，不管是伊莱还是轨道。”公爵叹了口气，又点燃了一根烟，阳光打在帽檐上，阴影中的火光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