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棠华在阵法中被紧紧束缚着,可真正困住他的不是这个法阵也不是绳索,而是对朋友的愧疚和后悔。
当他听到源仲的声音时,已然心念崩塌,过去的回忆再度侵蚀而来,让他一次次的告诉自己,如今这一切的局面都是咎由自取。
纪云舒走到他面前,随意坐在了地上,“棠华,如果你想找人聊天的话,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棠华摇头,“你走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怎么会不想说,关于你和源仲,关于你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般,你不是有很多话想告诉我吗?”她轻声细语,循循善诱,引导着棠华一步步的卸下心防,“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如果这些事情让你难过,不如试着说出来。”
棠华沉默,她继续追问,“比如,我们可以先聊聊源仲身上的封印,我很好奇,他是你们的大祭司,是他带领你们消灭了战鬼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棠华:“因为他是神器的宿主,他拥有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力量,在有外敌的时候,需要这股强大的力量。可是当四海再无敌兵,他就是最大的敌人,最危险的因素。”
当年有狐一族意外得到了神之左手,为了找到能驾驭神手之人,族中选拔少年一一尝试。
可是谁都不行,谁都不适合,为此,还死了很多人。
渐渐地,消息传开,那些少年的家人听闻此事,便联合起来,上天取峰讨要说法,想将他们的孩子带走。
谁知一来二去,就起了冲突,那一日,死了很多人。
其中就有源仲的家人和族人。
但他偏生就是最适合的宿主,丁戌等人为了哄骗他,只得编了个谎话,说他的家人被战鬼人杀了,这才让源仲带着对战鬼人的恨意上了战场。
平壶一战,大祭司一掌打穿平壶仙洲,剿灭战鬼人无数,持续了几十年的战乱即将终结。
有狐一族挟战之威,受众生朝拜,享人间供奉。
但是这仗打完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丁戌等人唯恐事迹败露,惹来源仲的恨意和怒火。他可是神器宿主,有神明之力,便是这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既然战鬼人已经不在了,神魔也不在了,这世上也不该有神之左手。
几位长老心中忐忑不安,几经商量之下,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们集众人之力打造出一只金环,上面附着封印神器力量的法术,再以忽悠他成神的说法,让源仲心甘情愿的戴上金环。
可是源仲哪里知道,天梯已毁,天门不开,这世间无人可再飞升成神。
之后,金环封印了他,他被关了四十年。
而棠华,他是亲眼见着所有事情的发生,却选择了闭口不言。虽然没有明确的站队到丁戌等人的身边,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沉默不语,也是一种战队的态度,于源仲而言,那就是背叛。
棠华自觉愧疚,无颜面对他,源仲也因为要摒弃杂念成神,再不与故交旧友来往。
昔年好友,就这样走散了。
听完了全部的故事,纪云舒说道,“既然当年你选择了静默不言,没有和他站在一起,为什么在今日又为他做这些事情?棠华,你是后悔了吗?”
“是啊,我后悔了,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当年我就应该不管不顾的对他说出真相,也不会让他被欺骗那么多年。”棠华闭了闭眼,遮住眸中悔恨,“我现在做的,其实远远不够,这四十年来,每隔十天他就会去天取峰炼神,每一次都是痛不欲生,活生生的折磨。”
棠华:“你知道吗,那位文赢公当年是暗部副帅,响马关一役,若无大祭司,他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后来,他儿子朔风被战鬼人掳走,也是大祭司三进三出,杀穿了战鬼人的营盘,才将人救了回来。大祭司于他一家有着莫大的恩情,但是他全忘了,现在知道战鬼人可能回来了,他才恐惧害怕的嚷嚷着要解除大祭司的封印。”
其实不止是文赢公一个人受过大祭司的恩情。
当初汴水被围,是大祭司一人断后救下全军,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当时说的好听,尊其为主,侍奉终生。
可是战场硝烟未散,尸骨未寒,他们这些人就过河拆桥,背信弃义,有什么脸面居于这方外山上,受万民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