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的鸣叫突然变得粘稠,殷桃的视线掠过林安言沾着露水的袖口。
便利店包装纸的折痕在汉白玉碑面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像极了疫情时护士站堆积的药品说明书。
殷桃你在我书桌抽屉见过那张照片对吧?
酸梅汤的玻璃瓶在她掌心沁出水珠。
殷桃太奶奶戴着玳瑁眼镜,正在教我用银针挑开枇杷核。
林安言的睫毛在光影里颤动。
她弯腰捡起被风吹落的蒲公英,绒球在指尖旋转时带起细碎的光尘。
林安言那张照片夹在《姑苏食单》里,书页间还夹着干枯的枇杷叶。
纪念馆的钟声再次响起,惊飞的白鸽掠过无名烈士碑上斑驳的弹痕。
殷桃忽然注意到碑角蜷缩着几朵淡紫色桔梗,花瓣上还凝着未化的晨露。
这个发现让她想起隔离病房窗台上那盆永远朝着东南方的绿萝——太奶奶说那是老宅的方向。
殷桃当时ICU的玻璃会反射走廊的顶灯。
她蹲下身抚摸桔梗的脉络。
殷桃我总在深夜看见无数个自己在光影里重叠,像被困在万花筒里。
男孩的啜泣已经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穿碎花裙的妇人正用绢帕擦拭墓碑照片,白发老者从布袋里取出个油纸包,黢黑的梅干菜饼香气混着纸钱灰烬在热浪中浮沉。
殷桃的胃部突然痉挛,那是连续三十六个小时守着呼吸机时留下的后遗症——消毒水的气味永远和葡萄糖注射液的甜腻纠缠在一起。
林安言从背包侧袋掏出薄荷糖,金属糖纸撕开时发出清亮的脆响。
这个动作让殷桃想起护士长总别在白大褂口袋上的银色怀表,秒针走动声会在寂静的凌晨变得格外清晰。
殷桃太奶奶走的那天清晨,雨滴正巧打在怀表盖上。
薄荷的凉意在她齿间蔓延。
殷桃她突然能完整唱出《莺莺操琴》的最后八句,苏州话的颤音把心电监护仪的警报都盖过去了。
松柏的阴影渐渐西斜,某个模糊的轮廓在林安言瞳孔深处晃动。
她伸手拨开被汗粘在殷桃颈后的碎发,指尖温度比融化的冰淇淋还要柔软。
林安言你看那个碑。
顺着她的指引,殷桃看见无名烈士碑背面有道浅浅的刻痕。
经年累月的风霜侵蚀让字迹变得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等待"二字,笔锋处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朱砂红。
穿堂风突然卷起满地松针,焚烧炉里的灰烬像黑蝶般盘旋上升。
男孩挣脱母亲的怀抱,将已经化成奶油的冰淇淋轻轻放在刻字前。
殷桃看见乳白色液体渗进石缝的瞬间,整片龙柏林都响起沙沙的共鸣。
管理员民国三十七年,有个文工团员在这里等未婚夫回来。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念馆管理员握着竹扫帚站在光影交界处。
管理员她每天往砖缝里塞信笺,直到某天轰炸过后,人们发现她护着三个孩童埋在瓦砾下。
殷桃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太奶奶临终前突然清明的眼睛在记忆里灼灼发亮,老人干裂的嘴唇擦过她耳垂时的触感,此刻正随着管理员的声音变得滚烫。
管理员后来清理废墟时,有个包着银锁的布包,锁上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