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彩色皱纹纸缠着吊灯管，玻璃茶几边缘粘着歪扭的拉花，草莓奶油蛋糕被挖出个月牙缺口，蓝莓果酱顺着缺口滴到米色桌布上。

温瑾弦蛋糕屑又沾到睫毛了。

何倾心啊？

何倾心哪里哪里？

温瑾弦左边。

女孩手忙脚乱抹脸，粉色毛衣袖口蹭上果酱。温瑾弦从帆布包里掏出铁皮盒，薄荷糖撞着盒壁叮当响。

温瑾弦右边。

温瑾弦现在鼻尖有奶油了。

何倾心整张脸揉得通红，突然抓起蛋糕叉反击。

温瑾弦笑着握住她手腕，牛仔外套袖口滑出半截绷带，松木香混着奶油甜味漫开。

温瑾弦还有礼物呢，礼物不要了？

磨白的帆布袋推过来时，窗台麻雀歪头盯着看。何倾心扒开袋口，粉色发卡躺在掌心，五片绒布花瓣托着水晶花蕊，第三片花瓣下藏着贝壳纽扣。

温瑾弦按这里。

弹簧轻响，花蕊里弹出个迷你八音盒。镀金齿轮转动着《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旋律，水晶折射出彩虹光斑，落在何倾心沾着奶油的鼻尖上。

何倾心会停吗？

温瑾弦转满八圈。

厨房飘来焦糖爆米花的香气，温瑾弦用纸巾包住冰可乐罐，轻轻按在女孩发烫的脸颊。何倾心晃着脚数齿轮转圈，白棉袜滑到脚踝，露出上次爬山时贴的创可贴。

何倾心上次那个洞...

温瑾弦填平了。

温瑾弦现在是个雪人基地。

温瑾弦从裤兜掏出手机，照片里两个歪扭的雪人戴着摩托车头盔。

何倾心凑近看时，发卡上的八音盒正好转完最后一圈，水晶花蕊轻轻碰响他腕表。

温瑾弦要不要现在去？

何倾心可是在下雪...

温瑾弦雪人才不会感冒。

玄关传来窸窣响动。温瑾弦把毛线帽扣在女孩头上，发卡的红丝带从帽檐钻出来。

他单膝跪地系鞋带时，何倾心把八音盒藏在贴身口袋，齿轮隔着毛衣传递细微震动。

后山积雪压弯了野蔷薇。何倾心踩着温瑾弦的脚印往坡上走，发卡上的冰晶渐渐融化。

防空洞旧址隆起个胖雪人，树枝手臂挂着他们去年弄丢的卡通手套。

温瑾弦这是守卫。

温瑾弦那个是厨师。

温瑾弦指着戴不锈钢饭盒的雪人，饭盒里装满彩色糖果。

何倾心从怀中取出八音盒时，不经意带出了一颗太妃糖，糖纸在白雪映衬下泛起柔和的金光。两人正蹲在地上堆第三个雪人，忽然间，她发卡上的水晶毫无预兆地旋转起来，折射出点点星芒，在冷冽的空气中显得尤为奇异。

何倾心明明转满八圈了！

温瑾弦你呼出的热气。

温瑾弦是活着的发卡。

暮色染红雪地时，温瑾弦用树枝在第三个雪人身上刻字。

何倾心将太妃糖塞入雪人的嘴里，那枚发卡上的八音盒仿佛被施了魔法，转动的速度快得惊人，甚至比天边夕阳坠落山头的节奏还要急促。

山脚下，一盏盏灯火次第亮起，宛如夜风拂过时吹散的生日蜡烛，带着几分温暖，又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