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后来两个人再见面，就已经到了初中时候。

食堂玻璃窗漏进细碎阳光，何倾心握着餐盘的手指微微发白。

金属座椅的凉意透过校服裙钻进肌肤，她盯着餐盘里凝结水珠的可乐罐，耳边还残留着班主任的训斥。

“重点班不需要刺头学生。"

说的是不在乎，可是又怎么能真的不在乎……

忽然有青柠气息漫过来，冰镇饮料被人抽走。铝制拉环发出清脆响声，晃动的橙红志愿者绶带刺进她余光。

温瑾弦小灵狐还是这么爱炸毛啊？有人欺负你。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带笑的嗓音惊散记忆里积灰的蝉鸣。何倾心抬头时呼吸一滞，那个奇怪的邻家哥哥竟抽高了半个头，眼睛在盛夏光晕里漾着碎金。

何倾心变态跟踪狂！

温瑾弦漫不经心晃了晃胸牌，金属校徽撞在迎新志愿者证件上叮当作响。

温瑾弦我可是持证上岗。

他忽然俯身逼近，薄荷气息拂过她轻颤的睫毛。

温瑾弦倒是你——

远处炸开主任的怒吼。

主任初三三班温瑾弦！让你找个人需要半小时？！

温瑾弦在教小同学垃圾分类呢。

少年将可乐罐塞回她掌心，转身时绶带穗子扫过她手背。何倾心这才发现罐身裹着纸巾，凝结的水珠正沿着褶皱缓缓爬行，在吸水纸上洇出模糊的狐狸轮廓。

何倾心说了别叫我小......

尾音卡在喉咙里。

逆光而立的少年扬起手机，屏幕上是她一年前发的朋友圈——配图《狐狸的100种复仇方式》，文案"某些人类等着被天诛吧"。

根据学校的规定，今天是报道日，志愿者是可以带手机方便联系的。

温瑾弦炸毛次数+1，已计入饲养手册。

他忽然伸手拨弄她衣领，指尖蹭过锁骨时激起细小战栗。

何倾心这才发现第二颗纽扣错搭在第三颗扣眼上，浅蓝校服衣襟歪斜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

#温瑾弦三年没见，我们倾心......

他目光扫过她左右颠倒的鞋带，喉结在笑声里轻颤。

温瑾弦倒是学会自己系鞋带了。

何倾心本来就会，只不过是越来越好看了而已！

食堂吊扇搅动燥热的风，何倾心盯着他转身时扬起的衣摆。

曾经跟在身后喊"温哥哥"的男孩，此刻后颈淡青血管蜿蜒进挺括的衬衫领口，随着吞咽明明灭灭。

她抬脚狠踹对方小腿，却在触及温热皮肤的瞬间被攥住脚踝。

温瑾弦腕骨上的檀木珠串硌得她生疼，那些浸着药香的旧时光突然翻涌而来——暴雨夜蜷缩在她家玄关的湿透少年，也是这样捏着她睡衣蝴蝶结不肯松手。

温瑾弦教导主任在二楼窗边举着望远镜哦。

少年压低嗓音，拇指不着痕迹擦去她鞋尖沾着的灰尘。

温瑾弦现在逃跑的话，我可以假装没看见迷路的小狐狸。

何倾心偶像剧看多了吧？你现在油的都快能炒一盘菜了。

远处传来餐盘碰撞的脆响，何倾心突然看清他锁骨处的红痕。

那是她六岁时用树枝划出的月牙形伤疤，如今蛰伏在少年隆起的骨骼间，随呼吸起伏如振翅欲飞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