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千年（五）

那里，时间无法窥探，梦境勉强重现。千年一轮渡，故人已然非。——题记

远古时期·珑贝宫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碎裂，她快看不清那两个人的身影了……红蓝色的晕影本在交叠，却被一种力量撕扯着，最终出现了裂纹。即将撕裂的画面与他们背对的身躯相一致，仅剩的连接他们的细线在风中摇曳。好像如果连这最后的联系也被切断，他们或许真的会永世不见……

水月“姐姐……不要，不要离开……”

真正让她痛得撕心裂肺的是右面的那抹红色，虽然她永远都无法洞察面具下隐藏的一切，但她能查觉到，那冷冰冰的面孔背后，绝对有真情的寄予，她没有欺骗，只是在找一个机会让他们忘却，没有记忆支撑的情感，总会淡忘，也不会再有人去追求真相……

那一刻，她在痛苦中无法自拔，直到，她在不经意间望向高台上的他们……

天作之合，形容他们并不为过，即使他们并不隶属于一个时空。因为无论是在哪里相遇，无论是以什么身份相遇，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的羁绊并非时空所能隔断，也非命运所能左右……

水月“姐姐？姐姐，你回来了，对吗？”

眼前粉色在燃烧，渐渐染成了红色，与记忆中的身影完全重合。她笑了，笑中有心喜，亦有嘲讽，她明白，她不过是在自我欺骗，可这欺骗在她的臆想中竟找不出任何破绽。算了，她原本也没想逃出这种虚幻，放弃挣扎而留下低声的祈求与誓言：

水月“这一次，不要再走了好吗……”

水月“我会保护你，也会相信你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保证，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眼皮在打战，眼前的一切在模糊，又是这个吗？一旦她开始想起就会触发的诅咒……

或许他绝对无法抹去的，是记忆的载体和记忆本身。但她绝对不能违反的，是他不愿探寻过往的本愿……

既然违反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反正醒来了，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

王默（穿行者）“水月，你怎么了？”

王默没有听到她在台下的碎念，只看到了她最后晕倒在地的事实。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从水王子的腿上起来，跑下去将她扶起，而刚欲行动，就被身旁的水王子拦下：

水王子（远古）“她没什么，不过是累得晕了过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罢，他打了一个响指，一股水流从他的掌心流出，托起昏迷的水月，带着她迅速远离了这里。

王默（穿行者）“……”

王默还想问些什么的，但看到过去水王子冰冷的目光，最终闭了嘴。

水王子（远古）“现在，让我来告诉你，这里会发生什么……”

水王子（远古）“水滴凝结，化无形为有形，显现，水的记忆。”

一个小水团在他的手心里迅速膨胀，很快就充斥了整个大厅。不知为什么，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先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给原本就未知的一切蒙上了一层纱，王默不自觉地往水王子怀里缩了缩，以求一点儿安抚和寄托。

许是他的身体太过冰凉，也或许是刚才的经历的提醒，她很快就意识到面前这个不是她所熟悉的水王子，不能这么亲密，便立刻离开了他的怀抱，生怕惹他不高兴。但他接下来的举动直接出乎了她的意料——他将她整个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的还要小。

王默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面颊还滚烫滚烫的，又不敢明说，只是心底里翻起了层层波浪。察觉到王默的异样，水王子缓缓解释道：

水王子（远古）“如果你很信任未来的我的话，也请你信任现在的我。”

“因为我会像他信任你一样信任你……”这句话他到底没有说出来，可这句的语气已经与之前明显不同。

王默（穿行者）“嗯……”

王默轻轻地应道，脸依旧不争气地红着，心里不自禁地想：“为什么，过去的阿漓没有为难我？莫非没被禁忌之力支配的阿漓的性格都是与未来相同的吗？”

她不知道她所现在看到的平静只是因为黑暗遮盖了大部分的真相——他的精灵耳尖已经粉红——他并没有未来自己的自制力，只要她再稍稍乱动，他也就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些什么了。

或许他不认同未来自己的许多做法，但这份情感他认了，不过一眼栽在她身上，也不能完全说是他的错。

水王子（远古）“那些人类自始至终都坚信着并不存在的海神，将他们所遭逢的一切水灾都归结于海神的暴怒。为了讨好海神，他们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祭祀……”

他突然停了下来，眼前由水组成的画面开始剧烈变换。她能隐约看到：一群人类少女无力地躺在海岸边，她们的身下是血凝成的花，被剥夺的心毫无生机的摆放在中央；四周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跪下又站起，嘴里是不住的祈祷，但自始至终都未有一句是对面前女子的悲悯；直到潮汐携去了所有的痕迹，那场狂热的祭祀才迎来终音……

这一切都让她隐隐作呕——为什么他们要那么残忍，明明那些女子也是这里的居民啊……

她本想说些什么的，但过去的水王子已经接了下去：

水王子（远古）“还有一群人类，他们并不相信海神的存在，倚仗着自己有点儿科技就要抽干大海，说是要将所谓的命运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其实不过，呵……”

他冷笑，周围生出一种莫名的威压，王默痛苦得皱了皱眉。意识到她的不适，水之主宰的手指划过前方，画面转换的同时，水分子的暴动也停了下来。

出现的是那样的一群人啊，祈福无望，还要看着同胞一个个消亡在自己的面前，手无寸铁，渴望改变，却无力改变……

一次祭祀之后，他们伫立在海岸上，手指大海，发出怒吼：“难道我们的命运就要这样被神戏弄吗？为什么大海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呢？”什么神明，什么祭祀改变命运，都不过是某些人的谎言。要是这一切真的管用，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虔诚了，依旧迎不来转变？

在那一刻他们明白了，所有的祈祷不过是场笑话，要想改变，就只有征服整片大海……

水王子（远古）“我不是海神，但我是大海的管理者，我不可能对大海置之不理。所以，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就是要么我毁灭他们，要么他们毁灭我们吗？”

他将目光转向王默，深蓝色的眼瞳透着无奈，又混杂着几分难分的情绪。王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演变的图画。她正见证着此生最无法想象的故事，虽然由水组成的回忆画面已极大削减了场面的血腥与恐怖，可那一切仍让她难以接受。

对于前者，她无法理解，明明是大家的苦难，为什么会有人觉得牺牲几位女子就能结束一切？对于后者，她有同情，没有赞同，他们虽然意识到了祭祀的错误，却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大海，还妄图完全掌控大海。他们是不是完全忘了，大海中不仅有自由不受拘束的水，还有无数个无辜的生灵，难道仅要因为人类的一己私欲而让他们全部消亡吗？她无法对水王子的做法作直接评价，只是感叹起了那些女子的命运：

王默（穿行者）“……那些女子真可怜啊，永远都无法回归故土了，不过……大海收留了他们，这也算是，另一种归宿了吧……”

水王子（远古）“我并没有让那些女子的尸骨留在大海里，而是将她们葬在了陆地上，因为我曾经并不希望人类的一丝一毫玷污大海……”

王默没再开口，只是头渐渐地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