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佳脸上难得露出满意的表情。
大半年里唯一一幅能看得上眼的作品。
灵感枯竭对于一个以画画为生的画者,无疑像是被砍掉双脚双手般血淋淋。
“和你上星期刚参加的那个课外兴趣班一起?”
“嗯……是。”
“佳姐。”电话那头顾野洺喊了她一声。
原佳的手下意识缩紧,正事来了。
“说。”
声音发沉,远边的天色又暗了暗,一张灰色的幕布将最后的点点星光装入囊中。
原佳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得发紧。
“转学的事,白洺……在六中,我怕……”顾野洺还没说完,被原佳一句话截断。
“怕他怎么……怕他欺负我?”
说完,原佳笑起来,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夕阳过后的田野,风声迫不及待跟着卷进来。
让她想起那日温城机场见到的那个少年。
他又长高了不少,就是眉宇间的冷漠让她陌生。
“那倒不至于,就是怕,怕他找你麻烦,毕竟两年前的事,还在。”
两年前温城白家白先生和夫人相继去世的事情轰动了整个温城。
两年的时间,新闻已经不再报道,被众人慢慢淡忘。
却真实存在过。
谣言可以被遗忘,那心里的伤害呢?
原佳没有答案。
而她是那年里公认的凶手。
“佳姐,您怎么就认准六中了啊!”
原佳晃动的思绪被顾野洺一句话拉回来。
“以你的历史成绩,一中,师大附中,实验中学各大有排名的学校任你选,怎么就偏偏是六中?”
原佳皱了皱眉,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秦凯定的。”
“什么?凯哥定的?”
“还有事?没有我挂了。”说着,手里的手机还没来的及动。
秦凯的事她以后再跟他算。
“别啊,几点完事,晚上约了局,我过去接你。”
原佳大概估算了下时间。
挂断电话,她拿着电话返回主页面。
把手机重新放回黑色外套里,棒球帽沿拉低,遮住蓝色头发和三分之一的脸。
衣服的拉链拉上最顶端,秋风瑟瑟,山上的草都簇拥着缩脖子,双臂张开,风顺势握进手掌里,强劲有力。
原佳喜欢风,喜欢听风的声音,自由又随性。
回到大部队,一起收拾画具准备离开,她把黑色颜料和彩色颜料分开放,画架上的新作收起。
掩下情绪,原佳看向一旁的小家伙开口。
队伍里唯一一个跟她们年龄不匹配的小女孩。
“有人来接你吗?”
天色渐暗,所有人都在联系家里人,或者出租车。
大眼睛愣了愣,看样子像是仔细思考了一番,最后慢吞吞吐出来两个字:“哥……哥。”
原佳意外的很有耐心等她说完,手揣进兜里。
这哪是秋天,比入冬还冷。
在风中站了有十多分钟,顾野洺的车停靠在了路边。
身后的大眼睛安静静站在原来位置。
原佳多看了两眼。
这小孩……孤僻症?
大眼睛抬头看她,眼里多了些茫然。
“你哥哥什么时候来?”
“我跟你一起等你哥哥来接你。”
“冷不冷?”
原佳的一连三个问题。
大眼睛只是看着她,没说话,原佳叹了口气。
这小孩……够拽!
过了两分钟,大眼睛冲她摇了摇头。
“不要我陪你等?”
大眼睛点了点头。
她没有坚持,脱下外套,仔仔细细的给大眼睛裹在身上,她的外套很长,像是男款,宽大大的,穿在大眼睛身上,直接盖到了脚踝。
原佳冲她挥了挥手,约了下次写生见。
顾野洺拉开车门,把衣服脱下,递给原佳。
原佳一把接过,套在身上,吸了吸鼻子,把拉链拉好,顾野洺才重新发动车子。
几分钟后,车里暖气很足,原佳本就怕冷的身体得到舒展,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倒是平常咋咋呼呼的顾野洺,一声不吭。
“怎么了?”
原佳直觉他今天不太对劲。
顾野洺手握方向盘的手没动,目视前方,斟酌了一番,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猜刚刚的女孩是谁?”
原佳心里顿时空了一分。
“是谁?”
“白挽,白洺的妹妹!”
答案与原佳心里所答的那一份重合!
像是一个巨物哽在喉咙里,一句话也问不出。
顾野洺打着方向盘,下一个弯道开始之前他开口。
“那年你被凯哥带走了之后,白教授葬礼,白洺就去国外把白挽接了回来,算是同父异母,亲兄妹。”
也就是说。
白挽是当年“教授的儿子和女儿小小年纪失去双亲,该何去何从……”这则新闻里的女儿!
原佳闭上眼睛消化这一系列的故事。
还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