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和郭城宇上高一那年,郭嘉乐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距离"。
不是地图上初中部和高中部隔着的两条街,而是某种更锋利的东西——比如他哥书包里开始出现的剃须刀,池骋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纹身,还有他们谈论的那些他完全插不进话的事:某个笑起来眼尾有痣的学姐。
最明显的是午饭时间。
郭家阿姨依旧每天做好三份饭,但其中两份要装进保温袋,由池骋家的司机顺路捎到初中部。郭嘉乐坐在老位置扒饭时,总觉得红烧肉都没从前香了。
小胖啃着他分出去的鸡腿,含糊不清地安慰:"乐哥你别叹气啊,我哥上了高中也这德行,说带初中生玩掉价。"
郭嘉乐把筷子一摔:"谁稀罕!"
可说归说,周五他还是偷摸溜去了高中部。隔着铁栅栏,看见他哥和池骋被一群男生女生围着,池骋单脚踩在篮球上说笑,郭城宇靠在双杠上低头按手机,嘴角噙着点笑。
有个穿短裙的女生伸手去捞池骋手里的可乐,笑声像银铃一样溅过来。郭嘉乐突然觉得嗓子眼发堵。
他扭头就走,没看见郭城宇突然抬头望过来的目光。
整天在学校唉声叹气的郭二爷,终于在体育课上爬单杠摔伤了胳膊,校医非要通知家长。他急得直跳脚:"真没事!您别打电话!"
最后是池骋冲进校医室,衣服上还挂着高中部的校牌。
"我是他哥,"池骋面不改色地瞎编,"爸妈出差了,有事跟我说。"
校医将信将疑:"你哪个班的?班主任叫什么?"
"高一三班,班主任李建国,教数学的,秃顶,爱穿皮凉鞋。"池骋流利对答,顺手把郭嘉乐拎起来,"走了,回家抹药。"
等走出校门,郭嘉乐才反应过来:"池哥你怎么知道的?"
池骋哼笑:"你班主任是我初中物理老师他连襟,上周打麻将刚见过。"
郭嘉乐佩服得五体投地。
更绝的是郭城宇——他不知道从哪搞来初中部所有老师的联系方式,逢年过节就群发祝福短信。结果初二开学调座,郭嘉乐居然被分到了全班最好的位置。
"你哥给班主任送茶叶了?"小胖偷偷问。
郭嘉乐翻白眼:"我哥说,他只是在短信里'顺便'提了句我近视。"
其实郭城宇的原话是:"再让你坐最后一排,我就天天去办公室问作业。"
郭嘉乐十四岁这年,突然开始长个了,脾气也跟着见涨。
最明显的变化是——不爱让哥哥们摸头了。
"别碰我头发!"他躲开池骋的手,"发型都乱了!"
池骋愣了两秒,乐了:"哟,郭二爷知道臭美了?"
郭城宇更直接,揪着弟弟衣领打量:"穿这么花哨,想勾引谁?"
那是一件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是池骋买给他的"潮服"。
郭嘉乐梗着脖子:"要你管!"
结果第二天,郭城宇不知道从哪搞来件同款不同色的,非要跟他穿兄弟装。池骋更绝,直接买了第三件。
于是胡同里出现诡异一幕:三个身高梯次递增的男生,穿着同款骷髅T恤,蹲在门口吃烤串。
郭妈笑得直拍大腿:"仨黑社会似的!"
叛逆期最严重那次,是因为郭嘉乐偷偷打了耳洞。
其实就左耳一个细小的银环,还是被郭城宇发现了。当时他正扒着饭盒吃炸酱面,突然筷子一扔:"你耳朵上什么玩意?"
郭嘉乐下意识捂耳朵:"没、没什么……"
池骋凑过来捏他耳垂:"可以啊郭嘉乐,都会赶时髦了?"
郭城宇脸色铁青:"摘了。"
"就不!"郭嘉乐蹦起来,"我们班好多人都打了!"
最后是池骋打圆场:"打个耳洞怎么了?我初中就打过。"
郭城宇瞪他:"你戴耳钉是为了发骚,他能一样?"
吵到后来,郭嘉乐红着眼眶吼:"你们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小孩!"
院门"哐当"一声摔上。
夜风有点凉,郭嘉乐蹲在胡同口的石墩上生闷气。没多久身边坐下个人,递过来一瓶北冰洋。
"你哥去给你买消炎药了,"池骋碰碰他肩膀,"怕你感染。"
郭嘉乐鼻子一酸:"他就会凶我!"
"废话,"池骋笑,"你小时候发烧,他急得差点把自己头发薅秃一块。"
最后郭城宇拎着药回来,沉默地给他涂酒精。棉签碰到耳垂时,郭嘉乐听见他哥很轻地说:"疼就说。"
后来,郭嘉乐把耳钉丢上了房梁,耳洞也跟着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