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爱--沉默

郭城宇的车已经等在了老地方。他靠在车门上，手指间夹着烟，却没抽多少，任由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涌出校门的学生人流，很快便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低着头、独自一人走出来的身影。

郭城宇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太安静了。

以前的郭嘉乐，放学出来时总是带着点鲜活气儿，要么是和同学嘻嘻哈哈地打闹着，要么就是眼睛亮晶晶地四处张望，寻找他的车，找到了就会像只撒欢的小狗一样蹦跶过来。绝不会是现在这样，周身像是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热闹，慢吞吞地走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种变化，让郭城宇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疑虑又升腾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和池骋的破事，他总觉得弟弟自从车祸好了之后，身上就时不时会冒出一些让他感到陌生的东西。有时是黏糊得过分，有时又像现在这样，冷清得不像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

眼看着郭嘉乐快要走到车边，却好像还没发现他似的，依旧低着头往前走。郭城宇掐灭了烟，喊了一声：“乐乐。”

郭嘉乐像是被惊醒般，猛地抬起头，看到郭城宇，眼神有瞬间的恍惚，然后才慢半拍地“嗯”了一声，走过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沉默地坐了进去。全程没有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地抱怨“哥等多久了”或者“饿死了晚上吃啥”。

郭城宇坐进驾驶座，侧头看着弟弟。郭嘉乐正低头系安全带，侧脸线条有些紧绷，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显得有些脆弱。

“在学校怎么样？”郭城宇发动车子，状似随意地问道。

“还行。”郭嘉乐的回答言简意赅。

“没人找你麻烦吧？”

“没。”

“……”郭城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这种一问一答、挤牙膏似的对话，让他非常不习惯，甚至有点憋闷。他宁愿弟弟像以前那样，有点小脾气，或者缠着他问东问西，也好过现在这副油盐不进、把所有情绪都收敛起来的样子。

车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的风声。

郭城宇几次想开口，想问“是不是还在为我和池骋的事不高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想再提起那个名字，更不想因为那个名字而让弟弟的情绪再有波动。他只能把疑问和那份细微的失落压回心底，目光却更加专注地留意着弟弟的一举一动。

红灯停车时，郭城宇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揉揉郭嘉乐的头发。

手指刚触碰到发丝，郭嘉乐就像被电了一下似的，猛地偏头躲开，动作快得甚至带点应激的味道。

郭城宇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郭嘉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他抿了抿唇，低声说了句：“头发乱了。”然后就把头转向车窗那边，看着窗外流动的车河，只留给郭城宇一个后脑勺。

郭城宇缓缓收回手，指间似乎还残留着发丝柔软的触感。他看着弟弟明显拒绝沟通的背影，眼神沉了下去。他第一次对坚持“隔离”政策产生了一丝不确定的动摇。他把池骋挡在外面，是不是也在无意中，把弟弟推向了某个他无法触及的、封闭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