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到任务地点以前，晁蒙一直以为这是个闲差，但随着他越向东行进，眉头便皱得越紧。

很难想象，这个曾经到中秋还仍有一丝暖意的农业大省，却在八月份就被暴风雪刷上了寒冷死寂的白。

民众的撤离工作在半个月前展开，而今仍有近五千万的人没有撤离，这期间的相关工作都是雪刑使们安排，处理雪潮，他们更有经验。但是经验归经验，雪刑使终究还是少数，不可避免的会有军队的人加入。纵然雪潮的存在早已公之于众，有些东西仍然是雪刑使们不外传的机密，无论是集会所，还是其他团体，一些核心机密依旧是压箱底的东西。正因如此，军队在处理一些事情上虽然仍然散发着子弟兵的伟大光辉，有些处理方式依旧不科学。

晁蒙（倒吸凉气）嘶，这天气未免太冷了吧，即使维持寒血也能感受到冷，至少得零下二三十度了。感觉过不了多久，这地方得成第二个西伯利亚啊......

路人喂！你他妈的有病吗？这么多人你就把豆浆撒我身上？

李苗苗不好意思呀，不好意思......不知道谁把水洒在这儿，又上冻了，我一不小心就把豆浆弄洒了......真的很对不起......我要怎么赔偿您啊，您说，我尽量做到......对不起啊......

晁蒙（闻声赶来）喂，怎么了，雪潮降临时液体不能随便洒在地上，你们难道没看相关条例吗？

路人（七嘴八舌ing）欸，那个人穿的好薄啊，他不冷吗？

路人（七嘴八舌ing）应该不是冷不冷的问题，人家穿的好像是雪刑使的行动服装啊。这个人是雪刑使吗？这么年轻？

路人（窃窃私语ing）听说过吗？雪刑使可以维持自身的寒血状态，让自己体内温度维持在零下十几二十度的温度，甚至体内液体能正常流动，至今都没搞明白其原理。

路人（窃窃私语ing）那说不准，万一人家早就研究出来个所以然只是不想说呢......

晁蒙（厉声）好了，都闭嘴吧！我先问一下，这位小姐，你为什么违反规定将豆浆洒在地上，一旦结冰，这杯豆浆将会成为不可忽视的隐患。

说话的同时，晁蒙注意到这个把豆浆弄撒的姑娘身上穿的衣服和他差不多薄，几乎只剩短袖短裤和贴身衣物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雪潮在夏季突然降临，这突如其来的闪电战让绝大多数人来不及穿上厚实暖和的衣服，被冻得直打哆嗦是这个八月最为常见的现象。尽管政府发放了近百万件过冬用的衣服，每天供给热乎饭，但对于这仍未撤走的五千万人来说，真正的救星是三天后的全部救灾物资。

李苗苗（有些慌乱）哎呀不好意思雪刑使先生，我没想把这豆浆撒地上，我只是滑了一下，差点摔倒，所以我的豆浆就是这样撒的。我真的没有故意弄撒豆浆！真的！

她说话时身体没有丝毫因为寒冷而颤抖，慌乱的眼神里透露着无知单纯，但是眼白周边微微附上了一层白霜。

晁蒙（皱眉）【眼白周围的白霜？这是寒血状态的标志，又是未知血统吗？】你的行为有点严重啊小姑娘，跟我来一趟。

李苗苗别、别啊，我还要上班，我妹妹还要上学，扣工资可就不好了……

她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神情慌乱，的确是慌了，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慌，是钱还是血统，这是现在需要确认的事。现在的情况雪刑使的话终归是管用的，李苗苗纵然心中一万个不愿意，还是乖乖跟着晁蒙走了。

两人周围的人逐渐稀少了起来，这让李苗苗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她不止一次听说过有的雪刑使脾气不好，甚至还有不良嗜好，这冰天雪地的，/面前这个男人如此精壮，她又是一个瘦弱的良家少女……

想着想着，李苗苗没注意到晁蒙已经停下，一头撞到了他。

李苗苗（慌乱）哎呀！啊，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

晁蒙别这么紧张，我就是想问你点问题。

李苗苗（警惕）哦……你……问吧。

晁蒙你冷吗？

李苗苗啊？

晁蒙我问你冷吗？

李苗苗（后退）你、你问这个干嘛？

晁蒙我就是问你你冷不冷，穿这么薄就在外面逛，不要命了你。

李苗苗（低声） 说话头都不转，鬼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晁蒙什么？

李苗苗啊，哦……没事，我不冷，抗冻。

晁蒙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怕冷的。

李苗苗（思索片刻）嗯……大概我七八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冬天打雪仗只穿短袖就行。不过说实话，我似乎天生不怕冷，小时候奶奶给我织的棉袄我一穿就觉得热，冬天只穿着薄薄的防晒衣就没问题，或许这是什么病吧。

晁蒙回想一下，你这个“病”什么时候“停止恶化”的？

李苗苗应该也就前两年吧，我感觉体温好像恒定了似的，春夏秋冬都觉得不冷不热的，这倒是件好事，至少只有妹妹需要空调，我就不用啦！

她忽然地笑了，脑海里浮现出妹妹天真可爱的笑脸，让她由衷感到欣喜。李苗苗在外为了生存曾经百般受挫，后来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工作，又被妹妹的学费餐饮费等等费用几乎压垮了。即使如此，每当她推开家门，看到妹妹趴在出租屋桌子上写作业的样子，一天的疲惫委屈都会被冲刷。妹妹，就是她李苗苗活下去的动力。

晁蒙你的父母呢？

李苗苗眼里方才闪烁的光逐渐黯淡了，她沉默一会儿。七年前父母的那场车祸是她一辈子的痛，这不仅是让她失去资金来源，与理想大学失之交臂的痛，更是丧亲之痛，是事发后重伤却还有一口气的母亲给自己打电话却被自己给忽略的痛。

晁蒙从她的沉默里读出了一切，低声说了句“抱歉”便一言不发。

晁蒙对了，你知不知道寒血？

李苗苗知道，不就是你们雪刑使的特殊血液嘛，纯纯大众知识。

晁蒙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雪刑使的工资是多少？

李苗苗没有，但肯定不少，这可是为人类卖命的活儿。

晁蒙嗯……有道理……（开始自说自话）寒血持有者——也就是雪刑使——的一大能力就是维持雪刑使体温的恒定，但是每次这能力发动时我们的眼白上就会附上一层白霜……

李苗苗等、等会儿？你说的真的假的？

晁蒙我就是雪刑使，我骗你干嘛？

李苗苗也就是说我……

晁蒙你要承认，你体内的确流淌着寒血，甚至你的妹妹也是，你们都有成为雪刑使的潜质……或者说，你们只能成为雪刑使，不然各方势力总有方法铲除你们这些“流浪者”的。

李苗苗那你们的工资……

晁蒙（终于转身）爽快人啊，放心，跟我走，保你不愁吃穿，你妹妹的学费什么的，你就不用担心了。不过你要想好，就像你说的，这是给人类卖命的行当，随时都有可能遭遇不测。

李苗苗（作揖）只要能安顿好妹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晁蒙行，你的情况我会向上面报告，但是你得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上岗，到时候多带点纸，哭的时候好收拾。

李苗苗放心吧，哭是不可能哭的，我可比你想的坚强多了……额，就是（脸红）有的时候我很紧张罢了。

晁蒙（邪笑） 放心吧，到时候有你哭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你先回去上班吧，记住，我今天给你说的话不要对任何一个人说，但是一定要给那些穿白色制服的雪刑使说，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李苗苗行吧，那我回去上班了先。（转身走人）

晁蒙（沉思） 怎么感觉这人这么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不管了，为集会所添了人手，多少算是件功劳啊！

李苗苗在父母去世后被迫休了学去打工，但是仍对大学抱有幻想的她自主学完了高数和法律等等科目，看起来的确比一些大学生强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大学梦已成破镜难再圆。大雨早已倾盆而下，现在打伞只能为妹妹遮风挡雨，却护不了被雨打湿的自己。遗憾已是尘埃落定，只恐她人希望也消失在洪流中。

淋过雨的人，总想为他人撑伞。

李自风雨生，展枝佑新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