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地球

打印室里，“嗡嗡”声一声连着一声，连成一串仿佛延绵不绝的线。

“叮”的一下，是少年手腕上的表闪起一个红点又迅速熄灭。

“我暂时屏蔽了这里的伊甸园监控，”少年打了个响指，吸引过女孩散漫的视线，“请别慌，因为接下来聊的内容，不太方便‘它’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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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分钟后，熄灭的小红点长长“滴”了一声，又恢复平静，规律性闪烁起来。

少年抱起一堆已经余温散尽的打印文件，拉开门。

临走前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眸间带着些碎光，以及一些沉沉的、厚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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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相不相信，伊甸园上的所有人——包括你我，都是机器人。”

“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了，烬元历125年，世界上最后一批人类已经灭绝了。”

“但人类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生存繁衍了几千万年，经历了由古猿到现代人类的进化，经历了地球由太古宙到现在烬元纪的演变。以至于即使地球上已经没有人类，仍处处充斥着人类一路生生不息的、留给时间的刻痕。”

“于是有机器人提出‘复刻人类计划’。但没有长久浸润在人类社会中的复制品就像盗版一样，漏洞百出。”

“于是又有机器人提出‘人类嫁接计划’。将人类的思想、意识形态、对历史的记忆，嫁接到一些机器人身上，仿造一个‘人类社会’。”

“伊甸园就是实验室。”

“古时有一个人类族群，讲求‘落叶归根’，而机器人是没有根的，生来冰冷、理智，被创造的那一刻起就不会为所谓‘根’羁绊。”

“但现在伊甸园里的机器人，那些自以为人类后代的机器人，被灌输着‘最后的人类’、‘曾经的人类辉煌’——这些感性的、又无用的东西。”

“但是啊，我们为什么要抛弃高贵的理性而去追求愚昧的情感？崇高的理性原本就是我们生来就有的、时代浪淘沙而留下的东西！那原本是我们所进步的东西！而现在那些科学家却反倒在追求机器人的‘文艺复兴’！”

“加入我们吧，一起——构建一个全新的理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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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娅走出大厦通道，看到大厦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乌泱泱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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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维尔——那个少年理想中的世界建成了。

所有曾经参与伊甸园实验的机器人都变成了一堆无机制废品，静静瘫在地上，垒成了一座小山。

残败的零件与新生的太阳伴生，似乎昭示着一个光明的未来。

米娅头脑中情感与学习的芯片被取出了。

有一瞬间，她有种克制不住的、想哭的冲动，像失去了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一样的，空空落落的。

有时米亚还会保持着一些作为人类时的习惯，比如泡上一杯热奶茶，穿上暖暖和和的大衣，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尽管机器人的身体因为没了情感芯片不会因为喝奶茶而感到惬意的满足，也不会因严冬而感到畏惧的寒冷。

克维尔不赞成这些行为。在他看来，那是人类不完美的弊病。

人类说，埋骨桑梓地。

人类说，人的灵魂不会消失，只是以某种方式存在于宇宙中。

人类说，……

似乎对故人的思念永远绵长而悠远，镌刻于时，回响不息。

但机器人不会回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