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终究在顾泠辞纷飞的思绪中,滑入了总部广场那片由玻璃与钢铁构筑的恢弘领地。
周遭人影幢幢,喧嚣如潮,她却浑然未觉。心绪如麻,焦灼难安,唯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反复灼烧——渴望着那缕能抚慰神魂的养怡幽香……顾泠辞无声喟叹。
“嗨?顾泠辞?”
直到虞见昭那温婉的嗓音伴着轻拍落在肩头,思绪混沌的少女才如大梦初醒般猛然回神,“……啊,我没事。” 她慌忙应道。
纤纤素手随即覆上微烫的脸颊,冰凉细腻的触感稍稍驱散了心头的燥意。
紧接着,她便在一阵手忙脚乱中,抓起随身物件,匆匆推门下车。
一旁,唐晓翼毫不掩饰地投来一道无语凝噎的目光,那眼神锐利如刀,几乎要凝成“蠢中带智,智中有蠢”的烫金字样,堂而皇之地悬浮于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回应他的,是顾二小姐那略带歉意的、如初绽昙花般转瞬即逝的温婉微笑。
/
/
——邱枫镇育林小学——
“听说了吗?下节音乐课!新来的代课老师!”
“那还用说!据传是从省重点高中调来的,人美声甜又风趣,五年级那边都快传疯啦!”
“……”
课间的喧嚣讨论已持续半晌,墨多多却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整个人蔫蔫地趴在课桌上,对那位即将驾临的“美人老师”提不起半分兴致。
别问。
问就是孽缘不浅。
这位搅动满校风云的音乐代课老师,正是他名义上的小姑姑。
自然,并非血亲。
是他家老爷子年岁渐长后“一时兴起”收下的义女。
同时,也是他们DODO冒险队一周前空降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鬼训练官。
“嘁,”墨多多将脸埋进臂弯,闷声嘟囔,“瞧那模样,水灵得比大魔王还显小,活脱脱个不谙世事的丫头片子,谁能信她竟已年过双十?”
对这个训练官,他心底承认其雷霆手段,可胸中那口不服输的气,却足有一百个理由翻腾汹涌。
“不就是仗着张祸水脸蛋,外加一张能把死人说话的巧嘴么?有什么可神气的!”
“嗯?说谁呢?我吗?” 一道清越含笑的嗓音蓦然响起。扎着利落高丸子头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翩然步入教室,好巧不巧,正将墨多多的抱怨听了个一字不漏。
刹那间,全班数十道目光如探照灯般齐刷刷聚焦于他一身。
墨多多瞬间石化。
墨多多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情急之下,他竟“唰”地一声,直挺挺站了起来。
“不是……”
“老师相信你,”女人眼波流转,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轻描淡写道,“请坐吧。”
话音未落,她已利落地一甩乌黑的高马尾,足下细高跟踏出清脆而富有压迫感的鼓点,“嗒、嗒、嗒”,一步步踏上讲台,那散漫姿态中透出的无形锋芒,极具个人风格。
“同学们好,”她随意执起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写下两个遒劲大字——言笑。那姿态慵懒如闲庭信步,却又处处透着不容置疑的凌厉,“教书育人有些年头了,实力嘛……毋庸置疑。”
她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墨多多,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至于素质嘛……深不可测,遇强则强。所以,可千万别让我逮着谁说小话、干坏事哦~”
这弦外之音,直指墨多多心窝。
全班同学会心,低头窃笑,空气中弥漫着善意的欢乐。
唯有墨多多,一张小脸彻底垮了下来,仿佛吞了十斤黄连。
毕竟,这满堂的欢声笑语,可是结结实实建筑在他此刻的窘迫与痛苦之上。
“好了,”言笑满意地环视一周,笑意盈盈,“初次见面,咱们先热热身,玩个小游戏如何?”
“课本前两单元,讲的是‘节庆民俗’与‘山河风景’。不如就来开趟‘诗词歌赋火车’!我先起个头,随机点一位同学,被点到的站起来,吟一句相关主题的歌词或诗句,接着点下一位接力。诗句不可重复,但点名可以重复哦,明白了吗?”
回应她的是孩子们雀跃沸腾的欢呼:“好——!”
“那咱们……这就启程咯~”言笑纤指漫不经心拂过花名册纸页,眸光流转,落定一处,“尧婷婷……真是个好听又可爱的名字呢。”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扶幽。” 尧婷婷清脆接令。
蓝发少年扶幽慢悠悠站起,语速依旧带着特有的顿挫:“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墨……莫睿。”
言笑精致的眉梢倏然一挑,唇角噙着洞悉一切的笑意,手中那支考究的钢笔已优雅地在花名册上,落下一行娟秀而意味深长的字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