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
马车辘辘碾过荒野的土路,扬起的黄尘在风里打了个旋,缓缓落定在枯草地上——就像士弱无人此刻沉坠的心
他依旧立在原地,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冷硬的身形,在空旷的荒野里显得格外孤寂
我最后那句“还请士弱公子不要挡路”,还有那毫不迟疑落下的车帘,精准刺入他惯常无波的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尖锐的涩意。
她知道了。
知道他曾受雇于长孙怀止,拿了钱要取她性命。
知道他最初的立场,不过是个冷眼旁观的杀手。
她当时眼底那抹失望,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却比任何利刃都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不适”——像是精心打磨的暗器突然失了准头,又像是常年冰冷的指尖,第一次触到了烫人的炭火。
士弱无人缓缓握紧拳头,指节泛白,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翻涌起初遇的画面:坠崖边缘她眼底的决绝,双林镇面对祖父“碰瓷”时无奈却仍伸手相扶的温柔,还有她提及凤渊为质时,藏在眼底深处那抹不愿示人的脆弱与坚韧。
这些画面像鲜活的碎片,与他从小被训练出的“杀手信条”激烈冲撞——杀手当无情,当冷眼,当只为任务而活,可他偏在她身上,看到了不该有的“在意”
良久,他倏然转身,身形如鬼魅般掠过枯草丛,没有追向远去的马车,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士弱山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山庄依旧藏在深山云雾里,飞檐翘角隐在松影间,透着惯有的隐秘与肃杀
士弱无人刚踏入自己的院落,一道慵懒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便从廊下传来
士弱不娇哟,这不是我们的士弱少主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士弱不娇没把那位青鸾女帝带回山庄?
士弱不娇斜倚在朱红廊柱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银质暗器,眼角眉梢都带着调侃。
士弱无人脚步未停,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士弱不娇我说小弟
士弱不娇身形一晃,便拦在了他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轻笑出声
士弱不娇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位女帝陛下了吧?
“喜欢”二字,像惊雷炸在士弱无人耳边,他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喜欢?
是看到她时,指尖会不自觉放松握暗器的力道?
是听闻她陷在双林山险境时,心底翻涌的莫名焦躁?
还是方才她投来失望目光时,胸口那阵闷得发疼的感觉?
原来这些,就是“喜欢”?
士弱不娇见他沉默,眼底的戏谑渐渐褪去,语气变得认真
士弱不娇问问你自己到底怎么想
士弱不娇我们士弱家的人,向来随心所欲,杀伐果断,啥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士弱不娇若真在意,就去追。
士弱不娇凰都现在就是个漩涡,长孙怀止那老狐狸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她呢
士弱不娇你这时候回去,是站在她那边,还是继续当你的局外人?
话音刚落,一道拐杖敲击青石板的声音传来
士弱禁敌拄着拐杖,慢悠悠踱步过来,虽依旧是老顽童的模样,眼底却透着几分锐利
士弱禁敌臭小子,瞒我这么久,你姐都和我全部说了
士弱禁敌臭小子,爷爷我连‘蝶弑’都送出去了,你这榆木脑袋还没开窍?
士弱禁敌那丫头合我眼缘,比你那些冷冰冰的暗器有意思多了!
士弱禁敌长孙怀止敢算计到我们士弱家头上,真当我们是泥捏的?
士弱禁敌你去!去帮那丫头!把长孙家搅个天翻地覆!这才像我们士弱家的种!
爷爷的话像重锤,敲碎了他最后一丝犹豫;姐姐的质问像明镜,照清了他心底藏着的在意
是了,长孙怀止的任务早就结束,他与那人之间,只剩“构陷士弱家”的仇怨
而凤离……他想起她提及“山雨将摧”时冰冷的眼神,想起她毅然返回凰都的决心——那不是去送死,是去赴一场必胜的决战,她需要所有能集结的力量。
他不想再看到她失望,更不愿看到她涉险时,自己却站在看不见的地方,连伸手护她的资格都没有。
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他要回去!回凰都!站在她身边!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家族声誉,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因为他在意那个骄傲又坚韧、会对他流露出失望神色的女子!
士弱无人猛地抬头,眼底的迷茫与挣扎尽数褪去,只剩下如寒刃般的锐利与坚定。
敖子逸.士弱无人爷爷,姐姐,山庄事务,暂劳你们费心。
…………
于是,我就在孤儿院子里看见士弱无人站在那里
凤离你来干什么
我皱起眉质问道
敖子逸.士弱无人我来……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