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文名姓金，单名一个“杰"字，行走在外用"阿杰""方片J"接头。
但其实，"方片J"这个名字不属于我，"阿杰"也是。
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死了，约莫死于疾病。缅甸这块很乱，各类疾病肆虐，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人与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数不胜数，为了活下去，我练就了一身本领．
渐渐地我长大了，成了一名职业杀手。一开始为了钱，我什么活都接，后来，我开始从中找寻属于我自己的快乐。
有一次，我的目标是个老师，任务目标对我来说不重要，但我想试一下在众多孩子面前杀一个人。那年我十四岁。
到达学校，老师正在讲八个字：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他也是缅甸人，中文发音九曲十八变，但他的神采很"飞扬"，是的，他为了他中的八个字，即使手写不出来，却依然不减他的那份热爱。
子弹射入他颅内的时候，那八个字音也印在了我脑海中。血花四溅中我离开了学校，除了赏金，我得到了八个字音。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中文，同时隐隐决定了我的命运。
三年后，交易现场我被条子抓了，那是个小警察，他用充满恨意的眼神望着我："是你！杀死了王老师！"我来了兴趣，问："那八个字怎么写？"他愤怒地嘶孔，泪珠砸下："你不配知道。"
我的脸色当场冷了下来，轻而易举地掰开手铐，用匕首割开了他的气管："你怎么知道我不配？"
然而，他一语成谶，我只认对了七个字，惟有一字，令我迷惑终生。
我十八岁那年遇上了黑桃 K ，他和我差不多大，周全的礼节和绅士风度令人难以相信他是杀人于无形的毒贩。
那个时候我的业务范围已经很广了，在美国一家地下赌场，我看见了他。任务目标是一个伪装成赌徒的欠债人，对方给的条件与当时黑桃K的装束不谋而合，那是我第一次任务失败。
冰冷又滚烫的枪抵住青年的后心，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个利落的转身甩开我锢在他腰上的双手，夺枪，反杀。
在他开枪的前一秒，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多致命的错误。
必死。
我在心里判断。"金杰？"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讶异在耳畔炸开。"谁派你来的？"觉察枪口的紧绷，我捂住了脸："认错人了。"旁边一个同样一身黑衣的人经过，我听到一声枪响，然后是他的笑声。"你欠我一个人情。"我听见他说。
彼时我还不知道，那是以后最大的毒枭．而针对我的局，早已布下。
我依然走我自己的夜路，血雾淹没了来路，黑暗吞噬了前路，但我仍然在走。
惟有那一次堪称耻辱的失败，让我难以忘怀。
有一段时间——后来我才知道，黑桃K要回国了。那段时间，我几乎每次出任务都会"偶遇"他。
"留学生都这么闲吗？"我用缅甸语问他。"啊，我本来还在想如果这次你还不理我……"
"就放弃？"
他扬起一个绅士的微笑："就把你绑走。"他推开手掌，掌心是一支针剂。"最新品的毒品式麻药．"他又收了起来："不过你打招呼了，那就算了。"
我伸手夺下，当场砸碎："我想要一个安全的环境。"他还在笑，似乎毫不意外。"跟我回中国吧，我当家之后，权柄与财富对你我来说都唾手可得。"
"凭什么让我扶持弱方的你？"
他笑容淡了一些："你能猜出这么多，告诉你也无妨，我有新货的化学式。"
他顿了一下，似乎很开心："接触即上瘾的那种。”
干我这一行，什么事都见得着，我知道这个年轻人会引领一股新的风潮，但与我何干？我漫不经心地眯眼，兜里的匕首动了动。他静静地等我回答。
"名字。"我说。
那时我不知道，这拖延时间的一问会改变我的命运。
他微笑："闻劭"
"劭？不负韶华的“劭”?"我当时想起了这四个字，后来我才知道，"劭"不是”韶"，读音也有差别。
但是当时他笑了，说："是。"
那一瞬间，我听见了匕首落回衣袋的声音，也看见了他子中的另一支针剂："合作愉快，刚刚你摔碎的是蛋白质，这一支才是药剂。"
合作愉快。我随性地摆手。或许他不知道，权柄财富也好，化学式也罢，仅仅一个"劭"字，就足以打动我了。
我们是一起回去的，我买了苹果。他看我要下了一个小摊的苹果，有些惊讶。
"够吃两个月了。"我向他解释。闻劭看了我一眼，目光停在我胃的位置。"你有胃病。"他用肯定语气说。
怎么说呢，我确实胃不太好，工作性质特殊，饥一顿饱一顿。他接过一大袋苹果扔进了垃圾桶："一下子买太多，吃太久，对胃不好。回头我买了苹果给你。"
头一次见东家这么在忘手下的胃。
他好奇怪。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当时买苹果花了千八百块钱，具体是多少，我记不太清了。之后在和草花 A 争权的时候，我都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情况，我们的车上总有一个新鲜苹果。
再后来，我成了"方片J"。
在一次至关重要的对峙中，"红心Q"江停叛变。那是黑桃K第一次变脸——虽然仅有一瞬间。我隐约意识到江停之于他是个特殊的存在。
再之后，江停去了警局。我不喜欢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注定成为条子——他的眼神这样告诉我，无疑是一个定时炸弹。但闻劭执意如此。
有一天，闻劭带我去见了他手下的一个组织，领头的人恭敬地向他鞠躬，问我是谁。
在我回答之前，闻劭说："他是阿杰。"
“阿杰”，一个带有亲昵意味的称呼，我从未拥有过，以至于当时愣住了。小领头也愣了一下，随即极有眼色地道："杰哥。"
我微颔首。这是我对那次"巡查"的全部记忆。之后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出了什么货，有几个人被抓，我都没听入心中。我只记得我有了新名字，不负“劭”华成为了我的信条。
闻劭喜欢过正常人的生活，至少我这样认为。不同于我当时的与世隔绝，他喜欢出入商场，游东园等公共场所。
有一次他带我去买衣服，其实是给那个戚姓小女孩买衣服。黑桃 K 的心思，我不去猜，他没有向我说，我也不会问。毕竟，无论如何我只是他的手下罢了。
他进店之后，服务员将他带到男装区，他没有拒绝，自顾自挑起衣服。
"请问您要给……"服务员用夹着缅甸口音的英语问他，看着我犯了难。后来我知道了闻劭是这家店的常客，但我那时是第一次去。闻劭转身微笑："我是他大哥。"
他走到我身边，极有绅士风度地说："我想要给他买一套休闲式服装。"服务员去拿衣服了，在她走远的空档，我问："大哥？"
他点头："你不必一直叫我主子，我已经把你当作我的兄弟了，阿杰"当时我是怎么想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从那之后，更尽职地工作了。
他让我去办事，我遇见了江停，我想把他带回去，大哥应该会高兴，但是，一个叫严峫的条子在地下室重伤了我。
闻劭接走我的时候，说："江停不是什么柔弱的小白兔，他是会咬人的狼。"语气满是无奈，我却从中听出了一抹苦涩，独属于我的苦涩。
当时我吊着一口气，看着车上的新鲜苹果，思绪飘远了。
在和江停正面对战之前，我对"监视江停"这个任务不是很满意。
打个比方，雇主让你去监视他求而不得的情人，是个有能力的杀手都不甘心，遑论，我这个杀手还对雇主有些微妙的心思。
但不论怎么说，至少我很受闻劭重视。
我又买了一整个小摊的苹果，咬了一口又将一大袋扔掉，因为我想起，他不让我这么做。
怎么说，我很难解释，闻勋之于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是年少时的我追逐光明的本性，却在历经打磨后成了一团模糊的虚影，什么时候闻劭取代了虚影？明明他在温和有礼的外表下是和我一样污浊堕落的灵魂。
江停最后还是回来了，我多次怀疑他在向外传递情报，去警示了他几句，他“身体虚弱"地咳了个半死，当时我想的是，要是他死了，闻劭会不会弄死我？
后来，他只是拍着我的肩："少靠近他，别被他碰瓷了。"
再之后，隐忧成真，江停，秦川相继叛变，我在实施闻劭爆炸指令的过程中落单，与秦川进行殊死搏斗。
我不理解“警察"这种人，尽管我也曾想过追逐光明，但现实早已把这种想法磨灭。
严峫救走秦川后，我平静地感受呼吸一点点被剥离的感觉，隐约之间，我看见了闻劭，他向我俯下身，我第一次唤他的名字："闻……劭……"
他却轻轻摇头："错了，我叫闻韶，“不负韶华"的“韶"。”当时我的思维已经停住了，隐约感觉到我被他抱起来，之后就没有了意识。
过了很久很久，等我再次睁眼，我知道"闻劭"已经死了，成就了他对江停的执念。黑桃K来看我时，告诉我，死的是替身。
我活着，却再也不能替他做事了，他仍旧是黑桃K，那个毒枭。我不知道这样一间病房每天要花多少万，当我不再是他的助力而是他的累赘的时候，我不想苟活下去。
再见，闻韶。
黑桃 K 将手中的两张卡片码在灵堂牌位前："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呢？"
一张身份证上，黑桃K温和地笑着，写着"闻韶"两个字。
另一张上，金杰酷酷的表情被定格，姓名一栏却是"闻杰"
他准备了很久，抛开家业在 A 国安置了疗养居住一体的屋子。原本他们可以做一对普通的兄弟。
但，再也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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