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送他。第二日一早，阿起便安排了一部分黑甲卫给袁慎，而妙妙随兄长和程氏一行人去了骅县……
但袁慎还是跟了过来，归还黑甲卫……
这凌不疑亲自送少商去骅县，妙妙一时不知是喜是忧，随从的人中多了楼家公子，一路上他与少商相谈甚欢，妙妙一面忧心她兄长，一面又忧心少商，不知少商对楼垚究竟是出于同龄之间的欣赏，还是真心有意……
但所有的忧心，在到骅县后，终究是微不足道的……
骅县外，血光冲天，尸骨累累，城门大开，哀鸿一片，浓烟滚滚……这正证实了程老县令一家卫国捐躯壮举，而樊昌一行人，他们之所以强攻骅县，无非是想在圣上西巡之路趁机伏击，从而起兵作乱……
凌妙妙程老县令……
袁善见……
如今之景况，众人有口无言，心中大撼，凌妙妙一行人毕恭毕敬向城门方向行礼，悲痛不已……
这场变故使得乡里百姓死伤惨重，乌云之下的寂静令人沉郁，即便是在京的程止，听闻噩耗后也大受震撼，闭门不出缅怀故人……
凌妙妙哥，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凌不疑完成了他的任务，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凌不疑……我们该走了。
程氏新任县令已就位，程楼两家都在，凌不疑已完成他的追捕，接下来的事与凌府无半分关系，于个人，妙妙可以留下，于整个凌氏，留下多显突兀，妙妙明白，但多有不愿……
凌妙妙……好吧。
……
凌不疑整日里打打杀杀，每次都是负伤归来，文帝头疼的要紧，将裕昌许配与他，他又要去出征，凌不疑这婚事一拖再拖，文帝心中也甚是愧疚难安，问过梁邱起两兄弟后，竟得知凌不疑与程四娘子交往甚多……
就连骅县重建，凌不疑也匿名拨去数额巨款，还主动为少商请赏……
樊昌这边，妙妙一直派人盯着，就怕整什么幺蛾子……
他倒狡黠，一番苦肉计差点让文帝心软……
凌妙妙什么？？
原本以为入牢之后他能消停一会儿，妙妙与众匠人正补修高塔，就接到消息，樊昌血书悔过，博取文帝同情……
凌妙妙还真是会挑时候……
她爬下梯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花花的。
看来得押到京城牢狱，他这戏才能放的开手脚。
妙妙带人下牢……凌不疑早知会过，若是他有动作，押回京城受理，妙妙明白兄长的用意，将樊昌押回了京城，进宫面圣……
……
袁善见小凌将军？
“是，今日小凌将军押樊昌叛军入京，现已面圣。”阿福端起袁慎身边的空茶壶，准备换一壶……
袁善见怕是这件事不好处理……
“公子说什么？”，袁善见的声音很小，阿福没太听清。
袁善见摇头，取出披风，出门……
“公子？公子！”
……
文帝得知少商在骅县功绩，故意在凌不疑面前赞美，说定要为程少商做赏赐，凌不疑立马来了精神，主动要求去骅县送赏……
而刚出殿外，就与妙妙碰面，两人相视，已然明白了情况，凌不疑早就算到肖世子定会在宫中将樊昌偷天换海，这一计二人心知肚明。
（那日）
凌妙妙我盯着，肖世子忌惮樊昌会供出他，定会痛下杀手。
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凌妙妙哥，你先养好伤才是。
……
妙妙进殿，而凌不疑这边却有些喜剧，他刚迈出宫门就瞧见了不远处的袁氏马车缓缓行近，他回头望向宫内，心中明了……
凌不疑……
大殿内，妙妙告诉文帝樊昌种种行为，断定他已然叛变，绝非悔过。
凌妙妙如今依旧不肯交出残党余孽，怎会是真心悔过，陛下万不要对这苦肉计动心。
文帝闻言默然，方才凌不疑也说明过此事，于是将此事交于妙妙和凌不疑处理，务必揪出其他叛贼。
凌妙妙陛下放心，一网打尽。
妙妙性子爽朗，文帝指着她哑笑，心中确实放心。
……
宫门外，阿福坐在马车上，看着他家公子直直地立在前面，望着远方的大殿……
“公子，坐一会儿吧，小凌将军估摸着要有些时候呢，还要审犯人呢。”
袁善见没有回应。
“公子？”
阿福刚收音，袁慎匆忙转身，见状，阿福拿出凳子，这袁慎很快就坐进马车里了……
阿福往大殿一望，原来是小凌将军下殿了……
袁善见……
袁善见暂舒一口气，他虽未入朝纲，却也知晓，如今汉室之兴下，亦有残狼恶虎。樊昌一事他有所耳闻，也是从家父等长辈那里听得的，没想到今天凌妙妙会押送叛军入京……
袁善见阿福，马车再往前走走……慢一些。
袁慎心中有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或许并不意外……
“是。”
妙妙远远地就看见了阿福，顿了顿脚步，心中起惑，想来也是修塔之事，只是为何要跟到殿前，她不解，不禁又加快脚步，来到宫门外……
凌妙妙阿福……你怎么在这儿？你家公子不会……
妙妙看向马车的帷幕，而袁慎正好从中弯身走出，又在车上立住，满面笑容看着妙妙……
袁善见小凌将军。
阿福放下凳子，袁慎走下。
凌妙妙……你这是？
袁善见行了小礼，见状，妙妙回应……他突然如此，妙妙觉得不太对劲。
袁善见这见一面小凌将军，倒是要比登天都难，今日听闻叛军被押解入京，是经凌将军之手，特意前来。
他依旧是那副不经心的笑容，令人难以琢磨。
“好吧，看这样子，倒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妙妙心想。
凌妙妙这几日事务缠身，难以得闲……哦，不过你拜托的事情，我定会做到，想来今日便可完备。
算算时间，匠人们也当完工了……
凌妙妙额，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先告辞了，晚些差人送信到你府上，可前去一验。
语毕，妙妙绕过他准备离开……
袁善见小凌将军留步，袁某今日并非询问观星台一事，而是另有其因。
妙妙转身，却发现袁慎的表情略显严肃，似乎不同往日。
凌妙妙……
观星塔下……
凌妙妙不是与塔无关吗？
袁善见顺便。
袁善见看向她笑笑，下一秒却迈步入楼，妙妙抱臂叹气，只好跟上……
这一幕倒是似曾相识……
塔壁被重新加固过一遍，外檐、楼梯与窗户都在原基础上改新，虽无大动，可映入眼帘，这布局与比例却要比之前舒服许多，空气里都是木屑的香气，是上好佳木……
这结构新颖，踩上都从脚底传来牢固之感，袁慎这下实实在在地见识了凌妙妙这番本事。
袁善见嗯，没想到小凌将军在堪舆方面，也如此精学，确实是个好手。
凌妙妙哈哈……
袁慎这人突然夸起她，还有点不知所措呢。
还有几步，两人迈过最后一道阶梯，走入高台，这里添置了木椅桌凳，只是不知何时多了一些案毯，看来袁善见应当来过，桌案上方还有一块弯状木板，嵌在塔体，似乎是用来遮雨的……
袁善见这高处多寒，也可令人焕颜醒神。
醒神？
凌妙妙怎么，你脑袋浑噩啊？
袁善见微微皱起眉头，看向她……现已是日暮时分，这时间倒与他们第一次来有些相似……
袁善见袁某这是想让小凌将军，多多清醒。
最后四字他特意顿出来，妙妙不明所以，这袁善见今日抽了哪处的风，她刚想开口……
“公子，阖嘉酒楼的吃食和糕点到了。”
两人偏头看向阿福，袁善见点点头，阿福将食盒放在小案上，一一拿出里面的佳肴。
袁善见算是袁某一点谢意。
袁某用扇子指向桌案那边，面挂笑颜，呈“请”之势，看这样子，是得在这儿耗些时间了……
樊昌那边刚押入狱，若是出手，必乘黑夜，肖世子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得手。而凌府现下无人，凌不疑已带赏前去骅县，妙妙眼下确实没什么要紧事儿……
她入座，袁善见也端坐于对案……
凌妙妙聊表谢意可以，这便两清，你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少与我拐弯抹角。
袁善见瞧瞧妙妙，又看了一遍桌上美肴，扶袖拿起一块饴糖递过去……
袁善见小凌将军这心，一年能打一百多仗，打打杀杀见多了，便是这嘴，也不似一个小女娘的嘴了。
妙妙接过，并不在意他的话，直接打开饴糖纸，将糖果放入口中，她爱吃甜食……
凌妙妙想听漂亮话，京城哪位小女娘不会说。
妙妙扭头，迎着落日，晚霞映得天色发光，是那种金灿灿的暖暖的光。口中的饴糖在慢慢融化，她的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袁善见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确实漂亮，这里的落日有种似在眼前的错觉……
妙妙回神，继续问他。
凌妙妙你来找我，定不是想听我说好话，有事不妨直说。
袁善见也微微正色。
袁善见叛军一事，还望谨慎。
这是什么意思？
凌妙妙有何指教？
袁善见小凌将军是个聪明人，定会知晓樊昌并非最后之人。袁某只是想提醒将军，日后莫要明知山有虎，偏要虎山行。
袁善见的意思，并没有表达清楚，上一句似乎提醒另有其人，但下一句为何是虎山之行，妙妙听着很是疑惑……
凌妙妙陛下为天下人子谋和取福，我等文武自是保这天下大安不乱，铲除谋乱逆反者，是责，岂有畏权的道理。
袁善见苦笑。
袁善见失言，袁某并非此意，不过还是祝贺凌将军擒获叛贼。
其实，袁善见真正疑惑的是，凌不疑与父不和，与霍为亲，这背后定另有门路，假以时日，凌不疑这颗隐藏的雷，不知究竟是炸，还是不炸……而在沙场相识的凌妙妙，与他并无因亲，在袁善见看来，倘有一日引火上身，凌妙妙也是最不该卷进去的一个……
有时袁慎会问自己，凌妙妙被牵扯进去，与他何干，但这些话他终究是想告诉妙妙。
凌妙妙……
有话不说清楚，袁善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妙妙隐约感觉到他或许并非指的是朝敌……
但袁善见也不曾想到，事情远比他想象中复杂……
……
……日落了，高塔上点起了灯，暖光映衬下，氛围格外令人舒适，两人不知不觉已谈了许久……
凌妙妙那方田地的百姓终是过上安稳日子了。
袁善见沙场热血男儿事，不曾想，行军打仗竟远比书中所写激烈惨烈的多……
凌妙妙你若亲眼所见，心中必定有所震撼。
袁善见会有亲眼所见的那一天吗……
袁慎的表情，认真的要紧，他看着妙妙，妙妙脸上已泛起一些红晕……或许不曾见过他如此正经，妙妙笑了笑，端起酒杯，这已经是第十七杯了……
袁慎不曾饮过多，他不胜酒力，仅半杯足以。
今夜，袁善见对这小将军多了一分敬意，而妙妙则对袁善见又多了一分了解……
凌妙妙诶？袁善见，你今年……也有二十吧？
妙妙或许有些酒劲了，但还是清醒着的，她酒量并不是特别好，往年行军，凌不疑规定，帐中是绝对不可过多饮酒的，饮酒误事，军纪严明……
袁善见二十又一。
妙妙倒上酒水，递过去，露出一副八卦心切的模样，她有些好奇，袁善见这样毒舌腹黑的人，他的未来新妇会是何模样……
凌妙妙家中……应当早安排过结亲了吧？
袁善见接过酒杯放下，同时把妙妙那杯也一并拿了过来……
妙妙见状，伸手去拿酒壶，袁善见先手，把酒壶也端了过去……
凌妙妙？我还未喝完呢袁善见，还给我
她伸手。
袁善见叹气，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又伸手拿了些花生，放到妙妙手上……
袁善见小凌将军要是喝多了，袁某就把你弃在这里，交给老天，不管不顾。
袁善见若是袁某没记错，凌将军军纪严明，帐中少有饮酒，你还是少饮为好。
凌妙妙这里不是营帐。
妙妙赌气把花生塞进嘴里嚼起来，她明白，多饮误事。
袁善见家中不曾安排亲事。
袁善见只好顺着这个话题，再这么喝下去，他怕是就要拖着一个酒鬼下塔了，对方好歹是个女儿身，令人看见，名声不好……
凌妙妙不曾？
妙妙有些惊讶，袁母袁父辈难道不关心他们儿子的亲事吗？
不过再仔细想想，她觉得，或许是袁善见多于算计，这亲事考虑多种利益关系，这才拖了又拖……
凌妙妙哎呀袁善见，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万不能只考虑对袁氏是否有利，你喜欢哪家小女娘，管她是谁，若能长相厮守，那是百年美事。
妙妙身子前倾，直直盯着袁善见，她这些话发自肺腑，确是真心之言。
袁善见婚姻与家族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与女子而言是依靠攀附，可与我而言……看到的 不过都是凑合罢了。
袁善见又恢复了往日那副表情，妙妙皱眉，她能感觉到袁慎身上那种冷漠，却好像还藏着某些希冀，为何会这样呢……
凌妙妙什么锦上添花依靠攀附，我有意见。
袁善见世间男女，初见时个个情投意合，多难舍难分才成就一段姻缘，可最终……
袁善见终究是情消爱迟。
妙妙慢慢坐直身子，抿着嘴巴，她不服。这般说辞，或许清醒，但并非天下所有人都是这样，至少她不希望兄长与少商是这样……
袁善见无情无爱，一身自在。
袁慎笑笑，故作轻松。
天若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天若无道，人便该遵循天命。
凌妙妙也好，就像咱俩这样，干了！
凌妙妙不知何时悄悄拿去了她那杯酒，袁慎苦笑。
夜深了……
下一话: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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