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真的要放任她去蜀郡吗?”
今日行动结束,阿起也问起了凌不疑为何不管妙妙擅自前往蜀地之事。凌不疑把刀插回鞘中,只一味地去程府赶宴……
凌不疑她有能耐就永远别回来。
凌不疑去程府。
阿飞表情微妙,小声嘀咕。
“啧,还气着呢。”
凌不疑看向阿飞,是的,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其实他们都明白,凌妙妙对凌不疑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向圣上请旨去蜀郡,是为了让凌不疑好好查眼下的线索并且好好准备他的婚事。
凌不疑生气,是因为妹妹就这样一声不响走了,也是因为圣上居然也没有与他相商。
“咳,主公,你这倒不像是去赴宴的,更像是……兴师问罪。”阿飞脑瓜灵光,急忙转移话题。
凌不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行头,手握利刃,鲜血淋漓,啧啧啧,这杀气腾腾的模样倒是像去寻仇的。
阿飞阿起对视,抿嘴憋笑。
凌不疑……
……
凌妙妙一行人已经走了整整一下午,月亮挂枝头的时刻,终于是赶到了一处驿站,她下马持令休整,将几车货物人马安顿好……
凌妙妙临风,怎么样?
“将军,没问题。”
妙妙点头,临风作揖离开。
凌妙妙瞄了一圈四周,此处离下一个郡县还有半日多的车程,不算偏僻,但人烟颇少,一路上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凌妙妙隐约觉得……那些人藏的够深。良久,她才回头随大家一起进入驿站……
“诶~客官们的菜品来咯!”
妙妙随便坐了一桌,临风与其他黑甲卫也随她坐在这桌,小二端着两盘菜放下,接着,招呼着剩下的主食上桌。
“小凌将军!”
忽然一句熟悉的声音,凌妙妙抬头望向二楼,那是声音传来的地方,其他人也纷纷看过去,那人一个劲儿招手,十分兴奋……
凌妙妙阿福?
看见阿福,妙妙心中一沉,缓缓,阿福身侧走近一人,她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气……
凌妙妙……袁善见。
临风脑袋转得快,一眼瞧明白了情况。此前在京都,袁公子可没少和小凌将军呆一块儿,眼下竟然追了过来?
他恍然大悟,回头招呼其他人低头吃饭。
袁善见怎么这幅表情?
凌妙妙的表情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袁善见眯眼揶揄。
原本觉得,袁善见要是能来,一路上倒也有些意思,可眼下情况复杂,袁慎的出现让凌妙妙更多的是担心。
她表情略显惊讶,不过很快是一声嗤笑。
“小凌将军,我们可算把你给盼来了!我和公子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确实,妙妙队伍浩浩荡荡的,走得慢,袁善见他们抄小路,傍晚便到了。
听见阿福说,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妙妙低头笑笑,放筷起身,提摆上楼。
凌妙妙你说你不好好在京都待着做夫子,偏偏跑来这里做什么?
见她走上来,袁善见整理了一下衣衫。
袁善见袁某若是不来,岂不是辜负了某人的好意。
阿福看这形势,这两人怕是有话,作拳捂嘴偷笑,索性下楼去蹭夜宵。
凌妙妙好意?谁的好意?
凌妙妙凑近冲他笑,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
袁善见眯起眼睛,也不示弱,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她。
袁善见当然是 谁 看 我,就是 谁 的 好 意。
他一字一句说的极其清楚,闻言,凌妙妙直接把眼一闭,扭身下楼。
凌妙妙切……下楼吃饭去了。
俩小学生斗嘴。
袁善见偏头一笑,随着她下楼,正好饿了……
这一晚,凌妙妙都没睡好,不是因为担心路程安全,而是她自己莫名觉得好笑,因为这袁善见真的来了……对啊,怎么就真的来了?
不行,以前瞧见他是避之不及的,怎么现在想着两人整日斗嘴,还挺……好玩的?
袁善见也没睡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远门,而且还是他与阿福,而且同行的还有一个与他斗嘴的小女娘,而且……而且这个小女娘还是个十分豪情…不,是彪悍,彪悍的……女小将军。
窗外虫鸣格外清晰,两人望着透过窗纸的月光,默契觉得此刻应该出去走走,不过有觉不宜,总之还是选择这样静静地欣赏……
星月流转,日月轮换……
……
第二日一大早就启程了,袁慎看着眼前高大的骏马,心中抗拒……
凌妙妙笑得狡黠,她当然知道袁慎是坐着马车来的,不过众人无一人乘马车而行,于是他主动要求弃马车而改骑马。
凌妙妙袁公子,这要是耽误车程,我可要向圣上说你的不是啊。
自上次袁慎晕车,凌妙妙便私下查过,这才发现袁慎虽六艺精通,但或许因身体原因,他极少骑马,快马颠簸,他也许头晕……
凌妙妙下马,牵着踏雪过去,向他示意。
凌妙妙这程我可是要将功补过的,圣上再怪罪于我,我可担待不起。
她拍拍踏雪。
凌妙妙上马。
众人正在整理,凌妙妙瞧见那鼓鼓的粮车,又生出个主意……
凌妙妙诶,那粮车我瞧着也不错,宽敞安全,就是……或许比马更加颠簸。
妙妙上下打量这袁慎,活像在说“你这身体可以吗?”
袁善见更不可能示弱,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回应着,等着阿福过来……
袁善见……小凌将军在馊主意这方面,倒是个好手。
凌妙妙才不听,她一把拉住袁慎的胳膊绕到他身后,将他推到小白身侧。
袁善见诶!
凌妙妙别贫嘴了,你可是第二个有幸被踏雪接受的人。
袁慎可拗不过她,几乎是被赶着上马,却不肯抬脚上去。
袁善见那你呢?我上了你的马,难不成你要走着去?
妙妙叹气,抓着袁善见的腿就放了上去,又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抱着他的腰直接跨上马。袁善见眼睛瞪得老大,慌慌张张要拿开她的手。
凌妙妙怎么跟个被调戏的女娘似的。
袁善见成何体统!
话音刚落,妙妙就跳了下去,袁善见的千言万语一时咽了回去,此时临风正好牵来一匹焌黑色的马,好像凌妙妙早就有了打算……
袁善见……
凌妙妙我又没说要与你同乘。
妙妙脸上是得逞的笑,她拇指把鬓发往后一撩,转身就跨上黑马,极其利索,袁善见看了看胯下白马,踏雪比往日温顺不少。
凌妙妙,她是故意的!
“公子!我来了!”阿福牵着马也朝着这边过来了。
凌妙妙踏雪跑着稳当些,走着更是,它识得你,你必不会落下马,放心骑着吧。
“将军,可以出发了。”临风瞧了一眼队伍,基本上都准备好了。
凌妙妙启程。
“是。”
阿福定睛一瞧,袁善见在小凌将军的马上,恍然大悟,于是也不再多问,行马到他身侧,袁慎深吸一口气,默默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
这一路上凌妙妙行在最前面,时而回头瞧瞧,或许是瞧队伍,或许是瞧袁慎有没有跟上她,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心情大好。
越向南行,风景便越与北方不同,气温也悄然攀爬,行至夜间时,才觉凉爽……
只是夜色笼罩,危险也悄然而至……
将车辆停好后,众人入店休沐饮食。月色渐深,风吹草动,烛火曳曳,寂寂无声,驿站外油水大片大片浸染,一把火就这样烧起来了……
“吁——!”马棚中,众马皆惊,想要挣脱绳桩四散,但都无济于事。火焰映在踏雪的眸中,他只长嘶一声,朝后踢着桩子,挣脱木托,撞开厩门,朝着驿站方向奔去……
……另一边的驿站中。
“快!快救火!!”
这一声划破长夜,一时间,偌大的驿站内便开始骚动起来,阿福拽着袁善见就冲出房门……
袁善见穿着里衣,阿福又急忙将自己手里攥着的披风裹在他身上……
袁善见怎么回事……
一楼的门窗都烧着,直直要蔓延到二楼的样子,阿福急忙挨个敲隔壁的门,大声呼喊着。
“着火了!快醒醒!快醒醒啊!”
店内只有老板和小二们急急慌慌地要推门开窗,但门窗外都烧着,似乎还被锁上了,无法打开。
“这……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烧起来了!?公子,公子!这……这门窗好像是打不开的!!”
“哎呦公子你发什么楞啊!……对,小凌将军,小凌将军肯定有办法!我去叫她!”
“砰——”
阿福正要下楼,凌妙妙、黑甲卫和那些匠人像是预料好一样从房门中走出,每个人都是整装待发的模样,完全不像睡梦中惊醒之人。
袁慎眉头一动,心道不好。
袁善见看这样子,恐怕外面还有比火更可怖的东西……
老板见状,急忙上前求救,二楼的黑甲卫与匠人整齐下楼。阿福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拉着他家公子也往楼下跑……
细细再想,那些匠人在京城中从未见过,袁善见发现了端倪,怕是圣上点的这批队伍,根本不是什么蜀郡急救之伍,又或是凌妙妙,她做了些什么……
妙妙右手紧握着剑,神情肃穆。
随行黑甲卫十人,临风与手下三人,再加一个凌妙妙,可战不过14人,但计划也足够了……
凌妙妙临风,你们殿后,带人护好袁公子和百姓。
殿后?护好他们?袁善见上前,他已经猜了个大概,外面一定不能去……
袁善见你现在出去,岂非送命!?
闻言,阿福瞪大了眼,送命?怎么回事?不是逃生吗?他们是怎么跨越交流的?
凌妙妙只浅浅一笑,背过身下令。
凌妙妙带走!
一瞬间,临风和手下挡在袁善见众人前,黑甲卫搬起一旁的桌子重重摔门破开,一时间响起“梆梆梆”的箭声,黑甲卫迅速拔剑,随妙妙乘机而出,袁善见想拦也被临风挡了个结实。
袁善见!!
几乎瞬间,络绎不绝的放箭声再次响起,继而是兵器相撞的声音……这绝对是一场恶战,屋内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这是有刺客?!小凌将军他们不会有危险吧?”阿福焦急地抓住临风的袖子,临风沉默不语,阿福扭头便瞧他家公子。
他家公子这会儿正紧锁眉头,几乎是死死盯紧烈火外闪烁的刀光剑影,耳朵也捕捉着任何可能的声音……
阿福没辙,连连跺脚。
“打开了!后门走!!去马厩!!”那几名破门的“匠人”招呼着。
临风迅速反应,佩刀暗卫携着百姓急急撤离……
袁善见被他家阿福拉着往后门跑,回首瞬间,一把寒光的刀剑正指着妙妙,烈火旺旺,便再也看不清了……
……
行军打仗数年,黑甲卫可不是吃素的,很快便扛下了第一波攻击,但反贼人数众多,这并非长久之计……
“取凌首者!重重有赏!”
矛头直指,目的明确。
“吁——!”一声长嘶划破了反贼的进攻。
是踏雪!
他几乎是飞跨过那些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凌妙妙抬脚挑起两把血剑,对准为首者打了过去,继而飞身上马,黑甲卫们即刻四散,一瞬间十一人趁着破绽朝各方跑离……
“别让他们跑了!”
弓箭对准疾走的白驹,众人举剑便追,几乎全部是跟上了凌妙妙。
凌妙妙一群蠢货……
妙妙回头瞥了一眼,朝着密林深处奔去。
“驾!”踏雪聪慧,利用灌木与树躲避。
夜色浓黑,利箭嗖嗖地朝她射来,几乎盲打,众人寻着马蹄声紧追不舍,良久,有人才发现端倪……
“停!”
月色穿过枝丫,踏雪绕过前面的密丛,放慢脚步,月色恰好照在马背上,空无一人……
踏雪嗤鼻,继而又迈步离开,颇有嘲笑意味。
“……居然被一只畜生骗了。”
“雕虫小技。”为首者也跟了上来。
“大人,怎么办?”
那人眼神狠戾,只一嗤笑。
“呵,她怕是已经粉身碎骨。”
……
而妙妙一头,弓箭手与数名反贼仍追着她,似乎要将她包围至绝壁……
她尝试绕开断崖,却被一侧弓箭杀了个措手不及。
沂水县,东、北两方还算平坦,南部地形陡峭,多山多崖,这些人长期盘踞此地,定然十分熟悉地形。
几人逼近,抽箭拉弓,妙妙转身一瞧,身后的人也追了上来,左侧即崖。
“受死吧!”
“嗖嗖嗖——”
……
“公子,我们不能回去啊!!你我皆不会武功,临风小兄弟手下人数也不多,回去不是送死吗?!”
临风阿福和袁慎,已然处在片刻安全的区域。
见状,临风令手下 将那些京城外县配合演戏的“匠人”与驿站众人快马北上,远离是非之地。袁慎不愿返京,执意寻凌。
袁善见粮车银车全空,她根本不是奉旨救蜀,今日凌妙妙若死,那便是反贼给叛军与赤图的投名状,亦是对我朝的反击、轻蔑与警示!
短短时间内,袁慎是如何分析出这些事情的?临风肃然,心生敬佩。
“今日袁公子见微知著,临风也算明白了袁氏何以世代为官,久立朝政。”
阿福急得焦头烂额,他也十分心切小凌将军。袁慎下马。
“诶,公子!”
袁善见她征战多年……几个蟊贼妄想趁此取命,未免狂妄。
袁慎细细想着,心中竟多了些底气与自信,他不会相信一个纵横沙场的将军会如此草草亡命,但手心却是出了不少的汗……
“这……再强大的人,也是血肉之躯,如何扛得住利箭快刀?”阿福说着,声音越来越弱,干脆下马,欲再劝劝他家公子。
“公子,我知道你担心小凌将军,可眼下我们赶去,怕是……怕是无济于事啊公子。”
“而且啊公子,沙场敌人远比蟊贼狡诈许多,小凌将军或许有自己的打算呢?我们贸然回去被蟊贼擒住,拖她后腿该如何是好”
临风轻叹,调转马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袁公子,我随你回去。”
阿福一惊,回头看着临风,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玩笑。
……
崖有数百米高,贼人绕山而下,瞧见一具血肉模糊之躯,畅快大笑,为首上前砍下头颅,欲以此举功。
“什么小凌将军,一介女流,不堪一击!”
“来日瞧见凌不疑,便把这颗头颅抛到他面前剁碎踏烂!看他作何模样!哈哈哈哈哈!!!”
“想想便觉痛快!痛快!!”
“首领!追黑甲卫的人,全被反杀了,银粮马车也不见了!”
问声,那人面色稍滞,转而又是不屑之态。
“无首苍蝇罢了,回去也是告知全城,这凌妙妙已是崖底枯骨,尸首不存!哈哈哈哈哈!”
尸体的腰间,别着半月环,墨红色的衣服干脆利落,身着之人,应当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一滩血肉,模糊不清,连头颅也被砍下践踏,这样的下场,何等屈辱……
“呵!”
那人又捞起腰间的匕首,精美绝伦,拔出剑鞘,利刃在暗夜里也发着光亮,当真好刀!
“就让她在这里与蚊虫豺狼为伴,撕碎腐烂个精光吧,走!!”
……
——————全剧终——————
.………………
…………
……
……
……
……
“终什么终!不终!!”
半崖上冷风直吹,凌妙妙躺在网上,大口大口呼吸着,这种失重落崖感,她从未体验过。
夜色正明,星辰闪亮,繁星点点,妙妙挪挪身子,手垫住头,静静享受着这一刻……
这崖的断面很刁钻,中部是突出来的。若是坠崖,半路一摔,还要滚落崖底,再摔一次,实在是惨。
索性利用这突出的部分,从崖上扯一张大网,这才幸免。
凌妙妙……呵。
忽然,她笑了出来,摸出怀中的玉环,月色下,玉环晶莹透亮,美艳动人。指腹摸到那“璇”字时,妙妙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记忆里,她与凌不疑只在漠北草原上数过星星,可惜,那时若蓟扰边,她与凌不疑,也才刚刚重逢……
那时的日子,对她来说,如梦如幻……
良久良久,一条黑色长物从崖上落下,这才打断了妙妙的思绪。她回神,收起玉环,定睛一瞧,应当是黑甲卫到了。
她抓住绳索绑在腰间,确保抓稳了后,拉了拉绳子,崖顶之人就这样将她捞了上去。
……
“快了快了!快拉!”
很快,凌妙妙便被拉到了崖边,双臂撑着身体,抬腿欲上崖。
“来!”
凌妙妙翻上来躺在崖边,喘着粗气,双手摸索着腰间的匕首,想将绳索斩断。
凌妙妙快……快解开,我快被勒死了……救命……
“等着。”
凌妙妙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一侧的黑甲卫笑了笑,拔刀挑绳,这些人,早就是妙妙的家人了,熟悉的很……
“呼…太好了太好了,性命无虞!公…诶!”
袁善见……
绳索解开,凌妙妙长舒一口气,余光里却快步走来一袭浅色的披风,她一扭头,瞧清是谁时,倒不惊讶,反而虚心。
凌妙妙……快把我送回去。
说着就要摸着绳子下去,一把被袁慎拉住。
闻言,黑甲卫摸摸鼻子走了。妙妙视死如归,呲着牙傻乐,已经备好了千言万语。
欺骗隐瞒,把他们蒙在鼓里,害得白白担心,这袁慎的嘴可不似一般人,黑甲卫们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凌妙妙,你自求多福。
下一话: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