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在龙窑前的空地上筛陶土时,杜承宇正蹲在旁边帮她挑拣杂质。初秋的阳光暖得刚好,陶土的细尘在光线下飞舞,落在他深色的衬衫上,像撒了层薄雪。“守窑爷爷说,这窑土得晒足七天,才能揉出最润的坯。”他指尖捏起块小石子,扔到竹筐外,“就像酿酒,急不得。”
桑榆的木耙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巴黎的展讯寄来了吗?我想看看‘雨过天青’在馆里的样子。”
“昨天就到了,在工作室的抽屉里。”杜承宇起身帮她擦掉额角的汗,指腹的温度带着陶土的粗糙感,“馆长还附了封信,说有位瑞士藏家想高价收藏那只星轨罐。”
“不卖。”桑榆想也没想就摇头,木耙往地上一顿,“那是我们第一次合作的作品。”
他低笑起来,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呼吸拂过颈窝,带着松柴燃烧后的烟火气,“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炖了你喜欢的莲藕排骨汤。”
暮色漫上来时,苏晴和秦放抱着堆画框来了。秦放的摩托车停在篱笆外,车斗里塞满了苏晴的插画原稿——是要在龙窑展馆做个小型联展。“桑榆姐,你看我这张怎么样?”苏晴展开幅画,上面是龙窑的夜景,窑火映着两个依偎的人影,“秦放说像极了你们。”
桑榆看着画里的光晕,忽然想起在巴黎市政厅签字的那天,杜承宇也是这样抱着她,说“以后每座城市的晨光,都要和你一起看”。
***林深在美术馆的休息室整理文件时,张潇端着两杯茶进来。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是林溪给她织的,袖口还留着点毛线头。“林律师,这是新到的龙井,你尝尝。”
他接过茶杯,指尖触到她的,像被烫了下似的缩回。桌上摊着份判决书,是张潇弟弟的案子——挪用公款罪,判了三年。“昨天去看他了?”
“嗯。”张潇的目光落在茶杯里的茶叶上,“他说在里面学了修家电,出来想找份正经活。”她忽然笑了,“林溪画了本漫画给他,说‘好好改造,我们等你回家’。”
林深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曾经尖锐的伤口,真的能在时光里慢慢长好。窗外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是公益普法活动的小志愿者在排练短剧,剧本是张潇写的,把枯燥的法条编成了童话。
***秦放在纹身工作室给苏晴描新图案时,她正趴在桌上打盹。图案画在素描本上,是两只猫依偎在龙窑边,一只脖子上戴着青瓷吊坠,一只爪边放着纹身机。“醒了?”他用笔杆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再不起,晚饭就只能啃冷馒头了。”
苏晴迷迷糊糊地抬头,抓住他的手往嘴边送,像只讨食的小猫:“要吃你做的番茄牛腩。”
工作室的电话响了,是秦放母亲打来的,说给他们寄了床新棉被,“天冷了,别冻着”。挂了电话,秦放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首饰盒:“本来想在联展上给你的。”里面是条项链,吊坠是用纹身针改的小雏菊,镶着圈细钻。
苏晴的眼泪掉在素描本上,晕开了猫爪边的墨痕:“笨蛋,我又跑不了。”
***杜雨薇在陈默的新工作室里组装模型时,他正趴在地上给展柜贴防撞条。工作室就在龙窑展馆的隔壁,墙上挂满了他的获奖作品,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个双人模型——穿婚纱的她和穿西装的他,底座刻着“余生请多指教”。
“陈默,你看这零件是不是少了个?”杜雨薇举着个机器人手臂,忽然发现接口不对。
他爬过来一看,忽然笑了:“傻瓜,这是另一个模型的配件。”指尖划过她的手背,带着点胶水的黏腻感,“明天我爸要来看展,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新做的那只龙窑模型?”
“肯定喜欢。”杜雨薇把零件往他手里一塞,“他昨天还跟护工念叨,说你比杜云海靠谱一百倍。”
陈默的耳朵红了,低头在模型底座刻字:“那我把叔叔的名字也刻上。”
***深夜的工作室里,桑榆靠在杜承宇怀里看展讯照片。屏幕上的“雨过天青”在射灯下泛着柔光,旁边的说明牌上写着“艺术家桑榆与杜承宇合作作品”。“你看这行小字,”她指尖点着屏幕,“馆长倒是懂我。”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伸手关了台灯。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像幅流动的水墨画。“明天带你去后山采野菊,守窑爷爷说,花汁能调出最雅的淡金色。”
桑榆往他怀里缩了缩,闻着他身上的烟火气:“那得早点起。”
他低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落得又轻又密,像陶土遇到温润的水。龙窑的余温透过窗棂漫进来,混着陶土的清香,把整个屋子都酿成了醇厚的酒。
“杜承宇,”她在吻隙里轻唤,指尖划过他的背脊,“真好。”
“嗯。”他应着,吻得更深,“以后每一天,都会更好。”
窗外的虫鸣渐歇,只有龙窑的烟囱还在轻轻吐着白汽,像在为这温柔的夜,哼着绵长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