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强还在滔滔不绝,飞伦一边不走心地应承
着,一边暗暗看手表上的时间,焦急的恨不得拔
腿就跑。
没几分钟就要下晚自习了,他得赶在张昭
走之前问他检讨书合格了没。
这时周强终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拍了拍
秃了一半的脑袋:"哎呀,怎么这么晚了?!好了
飞伦你先回去吧,晚上回寝室后别学到太晚,注
意劳逸结合……"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飞伦飞一样没了影
子。
"不错,还能活蹦乱跳,说明心情没受影
响。"周强十分欣慰的笑了。
飞伦一边跑一边暗骂周强找了个这么偏僻的
旮沓角,他跑到教学楼时下课铃声已经响了,他
逆着楼梯间奔涌的人流,又一口气爬了三层楼,
跑到教室时班上人果然已经走了大半。
杨多乐晚自习请了假,飞伦以为张昭会一
下课就走,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在,但拎着书包显
然是要走了。
飞伦急忙伸出胳膊拦住张昭,喘着气一顿
一顿地问道:"我的,检讨书,通过了吗?"
他因为喘气微微张开红润的嘴唇,白皙的脸
染上一层润着细腻汗水的淡粉色,睫梢上挂着点
水珠,紧张地看着张昭。
张昭微低头看着飞伦的脸,很快移开目
光,从自己桌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飞伦。
飞伦愣了愣,从张昭手里拿过纸巾,说了
句谢谢,用纸巾擦着脸上的汗水,然后听到张昭
严肃冷漠的声音:"还不够深刻。"
飞伦手上一顿,将纸巾捏进手心里,睁圆了
眼睛瞪着张昭,忍不住炸毛道:"这还不够深
刻?!"
他可是仿照了以前看过的党员优秀思想汇
报,党员写的都不深刻,那什么才深刻?
飞伦可不想再重写一篇,他向张昭再走近
一点,抬起眼睫用上目线看着张昭,放软了声
调开始疯狂暗示:"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写,好多张
卷子一个字都没动。"
张昭似乎并不吃他这一套,冷峻的面容一
丁点松动都没有。
飞伦想了想,偏着头仔细观察张昭的神
色,声音放的更软:"你不是说我的听力书太旧了
吗?我听你的话,又买了一本新的,今天晚上就
要练听力,真的没有时间重写检讨。"
他有些后悔之前向张昭承诺让他写什么都
可以了。
张昭却反问:"我有说让你重写吗?"
飞伦一愣,他茫然地看着张昭,发现张昭
眼底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想努力去看那笑意是不是真的,却又听张
昭说:"听力书给我看看。"
飞伦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他走到自己的
座位上,从抽屉里翻出那本自己从市里大书店刚
买不久的听力书,连着后面的磁带一起递给张昭
。
此时教室里早已没了其他人,前排的人走时
顺手关了前面的灯,教室里便只有最后一排灯依
旧照亮最后的座位,和依旧没有走的两个人。
张昭拿过书很快地翻了几页,迅速下结论
道:"这本也不行,题目太简单,没什么提升作
用。"
ty
飞伦"啊"了一声,纠结着手指,有些手足无
措地说道:"可我找不到更好的了。"
张昭看了他一眼,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
厚重的书和一个装着磁带的透明盒子,递到他面
前,用带着点命令的语气说:
"同主转这本质书 包手做一套晒 "
飞伦愣怔地接过那本书和磁带,他翻开书的扉页,上面写着疏朗俊逸的俩个钢笔字:张昭。
书显然是新的,一套题都没有动,那盒磁带也是崭新如空白磁带。
他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觉得很重,又似
乎很轻,好半天没找回神。
"不想做?"张昭问他,声音低沉。
飞伦回过神,赶紧摇了摇头,看着张昭
说:"可如果我练了你的书,你练什么呢?"
这显然是张昭新买了还没做的书。
张昭平淡道:"我没必要练。"
"
那您买了带来做什么?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
吗?
飞伦搞不懂张昭怎么想的,但他不想白拿
张昭的东西,便问:"那这本书多少钱?我明天
把钱带来给你。"
看这本书的制作就应该很贵,可能要个百来
块,飞伦忍不住有些肉疼。
张昭皱眉道:"不用了。"
飞伦还没来得及坚持,就看到张昭将那本
他从书店买的被批的一文不值的听力书连着磁带
一起放进了书包里,说:"作为交换,这本我拿走
了。"
飞伦一愣,迷惑道:"可你不是说这本太过简
单没有用吗?"
这根本就不是等价交换。
张昭提起书包,漫不经心道:"是啊,所以
拿回去给我读小学的表弟做。"
"!"
飞伦瞪着张昭,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他刚要表达不满,下一秒张昭就伸出一只
手,向他的眼睛伸来。
飞伦下意识闭上眼睛,感觉到右眼角有温热
的触感,他忍不住屏住呼吸,睫毛轻颤,感觉到
有手指从他眼角薄弱的皮肤上向一旁捻去了什
么。
等手指离开后,他睁眼一看,发现张昭的
手上竟是一小块纸屑,应该是刚才擦汗的时候留
下的。
他心跳莫名变快,看着张昭将手指上的纸
屑随意捻掉,那道温热的触感似乎又回到了右眼
角,长出脚飞快地爬到他的心脏轻轻挠着。
飞伦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眨了
几下眼睛,虚张声势地责怪道:"你怎么不早点告
诉我!"
他竟然就眼角黏着块纸屑和张昭说了这么
久的话!
"我怎么知道,长你眼睛旁你都看不到。"张
昭唇角微微掀起,然后提着书包向门口走去。
飞伦一怔,他确定刚才没看错,张昭确实
是笑了。
然后又气恼地想,他又不是蜻蜓,当然看不
到眼睛旁的东西!
飞伦关好教室的灯,又用钥匙反锁了教室
门,反复检查门关好后,才双手抱着张昭给的
听力书和磁带向宿舍楼走去。
此时已是九月下旬,晚上多了一丝凉气,昏
暗的校园里浮动着淡淡的桂花香气,飞伦深吸一
口气,想着张昭闻到香味肯定会难受。
但他现在闻着桂花香却高兴的要飞起来了。
张昭似乎并不讨厌他。
他想起张昭对他说,好好回应真正对他好
的人。
那时他便决定,他要努力对张昭好。
可自己好像并不能给张昭带来什么好处。
飞伦一路思考着回到寝室,徐子淇戴着耳机
似乎在听英语,潘彦一边叹气一边画画。
"伦大!您可算回来了!快来帮帮我,我真的
不知道怎么画了!"潘彦一见到飞伦进来就像黄
鼠狼见了鸡,张牙舞爪地扑将过去。
飞伦身手灵活地躲过潘彦,护住怀里的听力
书,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我今晚要练听
力。 "
潘彦哭唧唧控诉:"你忍心对你身在苦海的室
友见死不救吗?!"他突然发现飞伦好像没以前
好说话了。
"忍心。"飞伦冷酷道。
这时候就是地震来了,他也要先练一套听力
题。
O
飞伦先去卫生间仔细洗了个手,然后拿出自
己的复读机,打开磁带盒,这才发现磁带什么商
标都没有,只有分别贴着带有数字1234的标签
纸。
没想到制作这么精美的书,磁带倒包装的挺
简单。
他装好磁带,插上耳机,认真地做完了一套
题,发现这题目真的很难,一对答案错了好多
道。
难怪张昭说他买的书太简单,他又反复听
了几遍错题后才合上书,去卫生间洗澡。
飞伦洗完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徐子淇
站在自己的桌子前翻他的听力书。
他几步冲过去,用力拍开徐子淇的手,将听
力书拿起来护在怀里,脸色阴沉地看着徐子淇,
冷声道:"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
他将"我的"两个字压的很重。
徐子淇怔了下,握住自己被打的生疼的手
腕,飞伦的神色很可怕,竟让他生出了一丝惧
意,然而很快这点惧意就被恼怒掩盖。
"我就翻一下,又没有弄坏,你这么小气干什
么?!"
徐子淇看了眼已经有些红肿的手腕,愤恨地
瞪着飞伦,阴阳怪气道:"而且这本书分明写着张
昭的名字,谁知道你是不是偷的他的?"
这本听力书他曾经看到过,是一个知名英语
教授编了给自己和朋友的孩子练习听力用的,根
本没有上架对外销售过,张昭有不奇怪,但怎
么可能给飞伦?
他曾在一班待过两个月,也试图巴结过张昭
,但从来没有成功过,张昭从来不会给任何
不熟的人好脸色。
"偷"这个字刺激到了飞伦,合着早上的事一
起让他不爽到了极点。
他在这个学校装孙子这么久,无非是想好好
留在张昭身边,可如果有人动了张昭给他的
东西……
飞伦看着徐子淇,冷笑一声,猛地踹了一脚
徐子淇的椅子,哐当几声重响,椅子被踹的飞到
寝室门才又反弹回地上。
徐子淇被这剧烈的动静吓的接连后退几步,
面色煞白,像看疯子一样看向飞伦。
飞伦看他的目光太过阴沉尖锐,他一直以为
这个从农村转来的学生软弱胆小,何曾见过他这
样可怖的一面?
飞伦将手中的听力书轻轻放到桌上,向徐子
淇缓步走近。
徐子淇竟有一种自己要被打的预感,他忍不
住又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门边躺着的椅子旁,
指着飞伦色厉内荏道:"你,你干什么?!打人是
要被处分的!"
飞伦笑了一声,眼底却有一股狠劲儿,盯着
徐子淇讥讽道:"就你这弱鸡身板,也配被老子
打?"
他在清水县打过的人哪个不比徐子淇人高马
大?哪个不是向他低头认输?
"你说什么?!"
徐子淇不可置信,飞伦分明还没他高,比他
白瘦,竟骂他弱鸡?!他握紧拳头,双眼冒火地
瞪着飞伦,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竟没胆子开
然后他胆战心惊地看到飞伦走到离他三步远
的地方站住,对他咬着字说道:
"徐子淇,我忍你很久了,你给我听好,这本
书是张昭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你要再手长
碰我的东西,下次我踹的可不是椅子。"
飞伦甩下这句话,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继续做
题。
徐子淇僵立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他竟丝
毫不怀疑,如果他再碰飞伦的东西,飞伦真的会
说到做到。
可凭什么?
凭什么张昭会给飞伦这么珍贵的书,飞伦一个毫无背景的穷学生又凭什么威胁他?
徐子淇脸上青红交错,好一会后才把脚边的
椅子拿起来放回原位。
他放椅子的时候故意声音重了点,飞伦抬头
冷冷看了他一眼,徐子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
觉自己这样太怂,便用力瞪着飞伦,想找回几分
气焰。
飞伦竟勾起嘴角轻笑了声,眼底是显而易见
的轻蔑!
徐子淇气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尖酸
道:"就算你巴结上张昭又怎样,就你那周考成
绩,期中还不得被甩到三班去。"
飞伦倒不曾想这人还打听到了他的周考分数
并给他排了名,他继续低头做卷子,漫不经心
道:"是吗?那我们走着瞧。"
徐子淇突然想自扇巴掌,他为什么要立
flag !
但他又想,飞伦除非是个天才,不然不可能
两个月飞进前五十名,他到时候一定要用成绩好
好羞辱一番这个暴力狂!
出去串寝回来的潘彦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敏
锐地察觉到寝室有些什么变了。
飞伦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依旧在写卷子,但徐
子淇竟这么早就爬到了床上,还严严实实地拉上
了床帘。
潘彦没忍住嘴贱:"伦大,你有没有觉得,我
们寝室好像阴气有些重,似乎多了一位深闺怨
妇?"
他等着大阴阳师徐子淇跟他打擂台,结果徐
子淇竟什么都没说,悄无声息的像个洞房夜的哑
巴新娘。
啧,真没意思,潘彦摇了摇头。
"昭,你今天怎么回来的晚了这么多?"罗
徵音看着刚进门的张昭,她虽然问了,但并不
指望张昭会给什么具体的回答。
"学校有点事。"
果然,张昭言辞模糊地回答道。
罗徵音没有放心上,因为她心里挂着别的
事,神色忧愁道:"乐乐晚上请假回来后一直不舒
服,晚饭也不肯吃。"
杨多乐从小就心脏不好,也有哮喘,这些年
来罗徵音和方家伯父伯母都一直精心照料着杨多
乐的身体,有什么要求都尽力满足顺着来,因为
医生说过杨多乐的病最忌讳的就是情绪过于激
烈。
"我去看看他。"张昭将书包随意放在沙发
上。
罗徵音松了口气,在所有人都惯着杨多乐的
时候,只有张昭从不惯他,所以杨多乐也只怕
张昭。
"对了,昭,书房里的录音机你还用吗?保
姆问我要不要收起来。"罗徵音跟在张昭后面
问道。
前段时间张昭从储物间里翻出来一个旧录
音机,每天晚上都进书房,似乎是录制磁带,一
弄就很久,有一天还录到一点,她虽然好奇但没
问,只以为张昭是一时兴起对这些复古的工具
感兴趣。
"暂时不用了。"张昭从餐桌上拿起保姆第
三次精心准备的餐盘,向二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