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槿微眯起眼睛,脸上仍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曼达·加百列,在想什么?”
白槿几乎从不喊曼达的全名。
只有在气愤至极的时候,她才会如此无视礼节地唤他全名——比如当初曼达“圣裁”梅里美的时候。
曼达显然也想到了这些,神情罕见的慌张空茫。
“你难道不该解释一下,先前那些黑暗的来历?”
白槿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反问的语气好似已带上了些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抱歉,让您失望了。”
诚然如白槿所言,曼达在她面前是极度拘谨的。
白槿很轻易便能分辨出那些黑暗来源于他自己,因此曼达除了道歉表示自己的过错,没有任何辩解。
辩解什么呢?
原来精灵国的金色荣耀花,也并非一尘不染。
白槿却轻轻笑了起来。
“那么,黑暗滋生的契机是什么呢?”
意料之中地,曼达没有回答。
“是那让你无可奈何的愧疚?”
“还是你割舍不下的悔意?”
曼达猝然抬起头。
白槿总是如此,能够轻而易举击破他人的心理防线。
对芬妮是这样,对菲尔是这样,对曼达,亦如是。
“曼达,你有了心魔。”
她这般笃定地下了结论。
一片寂静。
偏偏白槿并未打算就此揭过。
“你的心魔,是那两次残酷至冷血的‘圣裁’,是么?”
曼达不自觉偏开了目光。
在大义面前,他选择抹杀自己的挚友。
在所有人看来,他是冷血的,残酷的,不近人情的。
可于他自己而言,也未必不残酷。
如同塔巴斯那时所说,他是个怯懦的胆小鬼。
明明为顾大局抛却挚友是自己的选择,可在那之后他又画地为牢自困其中,任凭自己的愧疚和悔意滋长。
那便是心魔的由来。
白槿突然很轻的叹口气。
“曼达,看着我的眼睛。”
听到熟悉的声音,精灵国现任国王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我都没有介意,你又为什么自己束缚住自己呢?”
……什么?
白槿轻轻摇头。
“曼达,我从不认为你是错的。若是让我来决定,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白槿从不曾为此有过怨和恨。
曼达望着白槿鎏金的眼眸。
那道目光平静而郑重,却又滚烫炽热。
他怎么可能对自己亲手抹杀白槿而无动于衷?
他怎么可能对她没有情谊?
只是曼陀罗王室总把责任看得更重,不愿孤注一掷。
而那次对白槿的误杀,更让他永远无法与自己和解。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选择责任是对的,选择感情也没有错。
就像当忠孝难两全时,千百个人有千百种解读。
……
“不要道歉,不要难过。”
白槿轻轻与他接吻。
曼达怔愣住了。
如此出格且冒犯的举动,是白槿以前从未有过的。
白槿微微勾了勾唇,眸光明亮。
“你介意吗?”
曼达下意识摇头,接着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她在把他心底那份愧意与对这个举动的介怀抵消。
同时也在试探他。
当愧疚与爱意揉杂时,常常让人误判。
毕竟人们总说,爱是常觉亏欠。
她在试探他是纯粹的愧疚,还是掺杂了爱恋。
曼达说不清自己的感情是什么,但平心而论,他并不反感白槿这样的举动。
得到答案,白槿笑了起来。
作为青梅竹马,白槿始终克己守礼。
可对于自己喜爱的角色,她怎么会没点心思呢?
接下来,双方都出格了。
曼达有些紧张。
双手抓到身后的沙发,他陡然惊醒过来。
“……别在这里。”
一贯平稳的嗓音带着几分磨砂感。
白槿笑弯着眼。
“没关系,之后用魔法清理就是了。”
曼达缓缓瞪大了眼。
他第一次见到白槿如此恶劣的一面。
属于神明的魔法能量团四处乱窜,为非作歹。
……
翌日,曼达坐在梳妆台前,白槿在身后帮他编发。
昨日白槿一边和他放纵,一边拨弄他的发丝。
曼达才发现白槿对这段金色长发多有偏爱。
“您很喜欢我的金发吗?”
曼达不太理解。
分明白槿自己也有茂密又漂亮的粉色长发。
被这么一问,白槿回过神。
“也许吧。”她低头吻住他的唇瓣。
“我喜欢这样耀眼的金色。”
神明笑答。
“曼达,万千形形色色的人中,你与我的灵魂最为契合。”
——此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