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没有移开目光,应该说他忘记了移开目光,刚刚那猝不及防的交汇,如同触电一般,他忘记了一切。在他看来,诸葛青那双眼睁开的时候,似乎抛却了古怪心肠,像是狐妖现原形成了可爱的毛绒绒一般,竟是那样明亮,又那样深邃,里面藏着自己看不懂的情绪,直要把人吸进去。
没有给王也过多的思考时间,大明星在唱完一首歌后,便点到了他:“同学们,我实在是唱不动了,不如把机会留给……那位同学,对,就是王也同学,我刚刚看王同学直直盯着我的位置好久了,一定是也想来试试!”
众人的目光纷纷顺着诸葛青手指的方向看去,王也堪堪来得及收回目光,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愠怒。从小到大,王也经历过的大小颁奖典礼无数,他自然不会因为紧张而脸红。
王也扯着面皮给出一个无可指摘的微笑,说道:“既然诸葛同学诚心邀请,我再扭捏反而没意思,那我就给大家唱一段《空城计》吧!”
众人掌声响起,诸葛青做了个请的手势把“舞台”让了出来,这种在王也看来做作的绅士行为让诸葛青本人更加受欢迎了。
王也几步走到人群正中间,清了清嗓子——
“……既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左右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 ”
王也纯纯北京人不掺假,土生土长的京片子口音,几天接触下来,同学们基本上了解了王也是本地人,对他会唱京剧这个事儿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王也虽然不像诸葛青那么爱现,但是真正的优秀也不会被掩埋,再加上他本人并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对诸葛青除外,内敛锋芒,温润有礼,同学们其实也很喜欢他。
一曲唱罢,掌声不绝于耳,王也致谢后便欲归队,他刻意让自己不去看诸葛青的一举一动,他才不在意!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瞥见,诸葛青正笑意盈盈地从一双白嫩的小胖手中接过一瓶水。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青,那就这么说定了!”说罢,那小胖手的主人摆了摆手便背对王也离开。
王也看向那身影,不是最近那位神人又是哪个!没错,那正是隔壁队伍的“新晋名人”魏时雨。说起魏时雨,却是心理学系一朵奇葩——本是少年郎,非戴女儿妆。据说,他入学时一身红裙,脚踩恨天高,头上还有编发,其人微胖然貌美,公开表示过自己“性别男爱好男,最大的愿望是做个女人”。挺炸裂一人!那时听说世上有种人是对自己的性别认知不够清晰的,是一种心理问题,他倒觉得万事万物有其缘法,性别这种东西既然是“认知”,那就是可塑造的,除了天生生理构造,决定男女的其实是社会文化。
“王也,想什么想这么出神?不会是在想我吧?”诸葛青轻笑着开口,将手上那瓶没开封的水递给了王也。
“不用了,这是人家给你的。”王也接着说道,“是在想你,想你怎么还‘百无禁忌’了。”
“诶?话不是这么说,我可没招他,自始至终……”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集合!”教官一声令下,散落的学生迅速归队,接下来的又是按部就班的训练了。
一直到回寝室洗漱,王也都在想着诸葛青凑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我想招的是可你啊”,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了,还是那狐狸精口不择言故意要他胡思乱想心绪不宁——如果是,那恭喜他,他成功了。
王也自认并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唯独对诸葛青,见到、听到那个人,明明心里知道应该敬而远之,总还是忍不住驻足去看、去听那个人的一切。他讨厌自己思绪飘飘然不定,像个瘾君子一般一遍遍回忆诸葛青说那句话时凑过来那比正午当阳还要炙热的气息和眼神里的认真,王也败了,他败给了自己。说起来奇怪,他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那个人,却从细微的不满里横生了渴望,他渴望了解,渴望接近,又害怕开始,恐惧赤诚以对。
感情就是毫无道理,可能是一句话,可能是一个眼神,可能是经年累月的刻画描摹,也可能是内心美好折射在他人身上的光芒——本质同源,自然相互吸引。不过,谁又说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