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得说到两个月前的那刊《冰原美食汇》,作为整个冰封层销量最高的流通刊物,美食汇有自己的古文献修复团队,也经常刊登一些复原出来的食谱。而这次它罕见地发表了一篇厨具修复,这激起了西奥的兴趣,拉上室友卡尔以及后勤组的组员投入了这项研究中。
拧紧最后一颗螺丝,西奥放下袖子擦汗,长时间蹲坐让他的脚失去了知觉,起身更是麻意连脚筋,两条腿都阵阵惊挛。
西奥兄弟们,就这样吧,别改了。
后勤外援摸着下巴答
后勤组成员我还是觉得这个安装位置有些不妥,原型机不可马虎大意。
卡尔皱眉沉思,外援说的有道理,但问题出在哪儿呢。
西奥要我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西奥摸头,显然没搞懂状况。
怎么形容西奥呢,你们遇没遇到过这样的维修师傅。人来得倒是挺快的,到你家了,先敲敲打打,也不听你讲哪儿的毛病,自己上手启动一遍,摸摸下巴,测测电表,咿咿呀呀半天的专业词汇,最后告诉你,整块电路板都得换掉。问他只换元件行不行,他多半不同意,还会毫无顾忌地表示修理太麻烦了,不如换个新的。
西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卡尔厨房那边快准备午饭了,再拖估计就不让我们试验了。
后勤组成员也是。
后勤女子想了想,本职工作要紧,其他就随二人捣鼓吧
后勤组成员那我先走了,东边灯塔又坏了三个
西奥、卡尔工作顺利。
挥手送别外援,两人推着小车向负二层走去,推开食堂的门便听见了鸠和吉诺的对话。
鸠吉诺,鸠好饿啊……
Gino啊?刚才让你吃饺子不吃。
鸠鸠不知道是饺子啊,咕……
Gino挑食禁止。
新人怎么在这里!鸠给西奥造成的阴影余波未了,他看到少女就肩膀痛。卡尔见西奥站在门口不进来,也不多问,开始调试设备。吉诺瞥见他们,提醒道
Gino到里面来搞,别占道。
卡尔小步挪蹭到内庭,西奥也只好假装不在意新人,帮忙搭手。新人似乎不知自身杀伤力强悍,主动凑上前去陪笑,西奥眼皮直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鸠膨化机唉!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鸠突然觉得眼前的机器有些眼熟。
卡尔你问我,我也,美食汇上也没写……
卡尔显得有些迟。
吉诺哗啦啦地洗菜
Gino你们还是太相信杂志了,上次油炸苟驼油不就失败了。
鸠哦!油生油生油,是油动永动机啊,老伙计!
西奥这次不会搞错了!我们对机械还是很有自信的,对吧,卡尔?
卡尔嗯……嗯!
卡尔强颜欢笑,他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卡尔开始第一次试验吧。我能拿些小米吗?
鸠搬来米袋,于是两人开始预热机器,西奥特意站在新人过不去的角落,告诉卡尔可以开始了。发动机轰隆作响,滚动的小米在不规则螺杆的挤压下高速膨化,透过模具的细孔结成肉壁厚实的长筒状。米香和热气在屋内扩散,鸠接过成品放进口中,惊呼美味。酥脆与溶于口腔两个极端的口感,即冲突又搭配,让鸠想起了在哪儿见过它。
那是小学的一次出游,哥哥借着在博物馆实习,便要带鸠去坐新开的热气球项目。这次升空的批准,基地博物馆得来不易。江源基地因其特殊的规划,往往一个街区的拟态天空紧接着另一个街区的地面,很少有能够供热气球升空的高度。但本届世文遗委员会里,有一个特别痴迷中古电影的委员,总想着复原热气球飞行家的场景,排除万难才在新郑州找到了一个升空点。毕竟天空是人类的梦想啊。
但二人出门后,政府临时通知了进行全市喷洒作业,露天项目也被迫取消了。鸠站在窗前,清洁水雾从遍布蜂巢都市的结构杆中喷出,水流在窗户玻璃上滚动,汇集流入更下层的天空。天还亮着,水似无根,像是光生出了水,水又生出了光,从天流向地,某处灯光闪烁,又似从地跃上天。灰构的都市,虹光遍布,点若繁星的彩虹一束束从城市的一壁蔓延到另一壁。鸠看到了虹的尽头,那是朵朵白云,是和平鸽的故乡。但鸽子们已经不会飞行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热气球,向天空传递未来的喜讯。
热气球在天上飞呢。
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直到她触摸了眼前透明的壁垒,窗外电闪雷鸣,乌云撕碎了彩虹,让雨水淹没了整座城市,鲨鱼露出它们尖锐的撞角不断撞击玻璃,令墙壁同地面无力地颤动。鸠跌倒在地,她摸到一只鸟爪,回头望去,渡鸦黑洞般的双眼倒映着她的现实。没有鲨鱼,也没有淹没的城市,有的只是她一个人。
卡尔鸠?
西奥新人怎么没反应?
Ginofatal error,可能需要重启。
卡尔我们这样议论不太好吧,她虽然不说话,但嘴巴在动啊。
最后加入的卡尔,指出了核心问题。从午饭前开始,鸠便在吃膨化果,到饭点过去还没停下,吉诺把零食拿开,她浑然不觉,竟然吃起了空气!
Gino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吉诺还记得鸠来小队的第一晚,他睡在下铺,鸠在上铺,到他上床,上边的灯还亮着。直到早晨他叫鸠起床,鸠答应了一声,起是起来了,眼睛睁着,身体却一动不动。吉诺这才知道咕咕半梦半醒中,会持续同一个动作。
推着运膨化机的小车,吉诺将鸠运带到阳光房,她这下可真睡着了,呼吸声稀稀疏疏,胸腔微弱起伏,安静极了。他试着在鸠耳边大吼,但似乎不起作用。
壁炉中,虚拟的黄色火焰缓缓跳动,吉诺想到了个新点子。他打开橱柜,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形形色色的木盒,其中便放有他的梆笛。将梆笛从盒内取出。
Gino今儿高兴,给大伙儿露一手!
德利队长搁笔,好景好曲,也没了工作的心情。路过的队员也停下了脚步,听过吉诺过去是流浪乐人,遇到现场确是头一次。
一曲黄莺亮翅,报以迎春,借词记之:
颤来音扬似晨晓,春意浓,万物复苏,黄莺闹。黄莺闹,翼展驾风飞,啼早,啼早,呼朋唤友,迎春茂。黄莺瞧,枝头绽新芽,白梅好容貌,溪冰绕石漂,鱼跃花间俏。黄莺笑,抖尽尘雪,亮翅逍遥。
鸠醒得巧,全曲都听着了,也录下来了,不得不说吹得真好,她学不来。她是那种不会乐器的音乐人,也不能说全不会,乐理都懂,就是不肯练,过年也就打打太鼓助兴。问她便是,过节就该打太鼓嘛。她还真考虑过靠教太鼓养活自己,作为少数几个在世的免许皆传,做师傅还是绰绰有余的。
做师傅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应该没人玩太鼓达人了吧。
曲罢人散,时针移过十二点,就这样半天过去了。吉诺擦去笛管上多余的水汽,放回了木盒里。德利托着下巴,她想起最初遇到吉诺的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她瞧鸠摆弄着录音笔。
德利呦,醒了。
鸠看向德利,录音笔里的黑猫阿发,也就是Alpa,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现在的阿发似乎能通过PHIGROS投影到现实中,但不能抱不能摸,离宠物猫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鸠吉诺好强啊,现在会古乐器的人很少见了。
德利冰封层我只见过他和他师傅两个乐手。老人家去世了,也就他会吹了吧。下次带你去第三小队,吉诺从那儿出来的。
鸠吉诺的故乡吗,好啊。
吉诺本人似乎不赞同他们的说法。
Gino第三小队又没特产,去了干什么,我们那儿也就这把七百年的古董,可以吹嘘吹嘘。冰封纪元之后,人们就不再做乐器了,乐器保存的技术也逐渐失传,这才把它视作宝物。
鸠既然是宝物,又怎么让吉诺带出来勒?
Gino笛子若得不到感动和旋律的浇灌,就会像其他乐器一样消逝,常吹常练才是保护笛子唯一的办法。至于为什么让我带走它,毕竟能使用它的只有我了。
感觉是个悲伤的故事,鸠如此想道。
吉诺一直好奇阿发的构造,总感觉不是单纯的投影,起码投影不会对他的逗猫行为露出鄙视的眼神。
Gino你的猫里都录了什么?
鸠哥哥说秘密只能和好朋友分享,你是我的好朋友吗?
Gino不好说,好朋友的定义里,包括共居一室吗?
鸠好朋友不会窥探秘密,所以你不是。
Gino室友之间有秘密?
鸠好像没有。
天真的鸠,还是落入了阿吉的逻辑陷阱,她知道阿吉的话有问题,就是不知道哪里错了,所以她选择不回答。
吉诺获得了短暂的胜利,但胜利只会持续到午夜,如果不和鸠打好关系,按照女先男后的洗澡顺序,他今晚必定无家可归。
Gino对了,今天不是下雪了吗。半个月后的猎渔节,你一定会喜欢的。
吉诺假装知道一件好事想分享给新人的样子。
鸠那是什么?
Gino嘿,晚上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