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王冬正背着书包和岚曜往家走。路灯刚亮起，暖黄的光透过蒙着薄尘的玻璃，在地上洇出一圈圈模糊的光晕，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街角的垃圾桶泛着湿漉漉的油光，馊味混着夜市飘来的烤串香，在晚风中缠成一股怪异的气息。

“可以呀那么快就完成任务了，你现在有叶罗丽仙子了，我就可以放心睡觉了”

“晚安，小蝶，下一次你醒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对吧”

“对！”

一阵尖锐的塑料摩擦声突然刺破了夜的安静。王冬循声望去，只见三个穿着校服的小孩正围在垃圾桶旁，手里攒着根被踩扁的易拉罐，一下下往地上的东西戳去。

那东西反射着路灯的光，在昏暗中闪着细碎的银亮，仔细看才发现是个铁皮玩具——金属外壳上锈迹斑驳，看起来做工不是很精致

“看它还硬不硬！”最壮的那个男孩咬着牙，把易拉罐的边缘对准玩具的胸口，狠狠往下按。只听“咔”一声脆响，铁皮被压出个更深的凹痕，原本就松垮的一条胳膊“当啷”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纠缠的金属丝。

“喂，你们干什么？”他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像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

三个小孩猛地回头，壮男孩把易拉罐往地上一摔，撇着嘴：“管你屁事？捡的破烂，玩玩怎么了？”他说着，抬脚就往地上的铁皮玩具碾去，鞋底碾过金属的声音刺耳得让人牙酸。

王冬快步走过去，正好挡在他脚前。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捡的也不能这么糟践吧？”

“切，都锈成这样了，扔垃圾桶都嫌占地方！”另一个瘦小孩说着，突然抓起玩具那条掉在地上的胳膊，往垃圾桶里扔去。金属碰撞塑料的声音闷响，像声短促的呜咽。

王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伸手想去捡，壮男孩却抢先一步，一脚踩在玩具的腰腹处，故意碾了碾：“想要啊？求我啊。”

“你放开它。”王冬的声音低了些，却带着股不肯退让的劲儿，“它又没惹你，拿个玩具撒气，算什么本事？”

瘦小孩嗤笑一声，捡起地上的铁皮胳膊就往远处扔：“本事？就是能把它拆了！”金属胳膊划过一道弧线，“当”地撞在墙根，滚进了暗处。

王冬没去追，只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托起地上的铁皮玩具。金属外壳凉得刺骨，锈迹蹭在掌心，有种粗糙的涩感。

他摸到玩具后背时，指尖突然顿住了——那里有一道很深的划痕，像是被人用利器硬生生划开的，边缘还卷着刺，露出下面纠缠的齿轮，有片齿轮已经歪了，轻轻一碰就发出“吱呀”的哀鸣。

“还给我！”壮男孩伸手就要抢，王冬却猛地把玩具护在怀里，站起身退了半步。路灯的光正好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里的光，亮得像淬了火：“要拆你们拆自己家的东西去，这个我要带走。”

“凭什么？”

“凭它现在在我手里。”王冬把铁皮玩具塞进书包，他拉拉链时动作很轻，像是生怕碰疼了怀里的东西

另一个胖男孩也要伸手来抢，王冬退后一步，伸手抓住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刚想用力将其碾碎但转念一想，这是人类世界，他们只是普通人，碾碎怕是好不了了，便改为扯脱臼

“啊！———我的手！”

“滚！”

几个小孩骂骂咧咧地逃走了

王冬等他们走远了，才蹲下身往墙根摸去。指尖在草丛里划拉了好一会儿，终于碰到了冰凉的金属——是那条掉下来的胳膊。她把它捡起来，对着路灯看，发现关节处的齿轮还很完整，只是轴芯松了。

“还能修好的。”他轻声说，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又像是在跟铁皮玩具保证。

他拉了拉书包带，加快脚步往家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更长，书包里的铁皮玩具安静躺着，只有在他迈步时，偶尔会传来极轻的“咔哒”声，像是谁在黑暗里，轻轻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