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中愈发不忍。
她福了福身，然后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直视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盛明兰小公爷，人生之路漫长，科场不过是其中一道关隘。有的人一次便过去了，有的人，或许需要多走几步。可只要方向是对的，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时失利，算不得什么的。
她的话，简单，质朴，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一股清泉，瞬间流淌进齐衡干涸枯萎的心田。
是啊，一时失利，算不得什么。
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客套，是安慰。
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信任，是鼓励。
他落榜之后，听到了太多或同情、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声音，却没有一道，能像此刻这般，精准地抚平他内心的创痛。
因为，这是她的声音。
是他在乎的人的声音。
齐衡眼中的颓丧和灰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重新亮起的光。
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他破例、为他担忧的姑娘，所有的失落、不甘和痛苦，仿佛都在她清澈的目光中消融了。
齐衡六妹妹说的是。
他唇角微扬，终于露出了今日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齐衡是我……是我钻牛角尖了。
盛明兰小公爷才高八斗，这次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下一次，定能高中魁首。
明兰见他笑了，自己也松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
齐衡若真能如六妹妹吉言，我定当……定当……
齐衡一时激动，竟有些语无伦次，只知道痴痴地看着她笑。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站在马车旁，一个说着劝慰的话，一个眼含笑意地听着，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成了虚化的背景。
而这刺眼的一幕，尽数落入了不远处马车里，一双淬了冰的凤眸之中。
平宁郡主坐在车内，透过半掀的车帘，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她亲眼看着他如何从失魂落魄，到因为那盛家六姑娘的几句话，便瞬间转悲为喜，眉眼间甚至带上了她从未见过的、几乎称得上是“讨好”的笑意。
那笑容，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平宁郡主的心里。
好，好一个盛家姑娘！好一个狐媚子！
平宁郡主捏着手帕的指节寸寸发白，心中怒火翻腾。
一个区区五品官家的庶女，凭什么？她凭什么能左右自己儿子的情绪？
自己金尊玉贵、人中龙凤般的儿子，是天之骄子，是未来的国公，她怎敢如此不知分寸，公然与他私语，勾得他神魂颠倒！
她当初就不该同意！
就不该同意让这起子不清不白的盛家姑娘，与儿郎们一同在盛家塾学读书！
可恨那盛紘，当初自己提出不让姑娘们一起跟着庄学究读书，以免扰了儿郎们的性情，他竟敢婉拒，说什么孩子们一起读书有个伴，能互相促进。
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促进学问，分明是引狼入室，连累了她的孩儿！
若不是为了分心于这个丫头，以衡儿的才学，怎会落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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