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嬿婉来，得到的是毫不留情地审视，如今再来，得到的却不是审视，而是某种纠结的目光。
原因嬿婉心知肚明，她也并不和太后卖关子，开门见山：“上次我就同太后说过，我会遵守诺言，会让自己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成真，太后娘娘其实本不必找臣妾来这一趟的。”
太后今日也没有往日高高在上的端庄与轻蔑，反而如同最寻常的夫人一般，掺了几根白发的头发简单挽起，不似平日一般，将所有白发都藏在发髻中，不留一丝暮色降临的在她身上的痕迹。
今日这般，有一半原因是真的无心装饰，但更多的，只怕还是有意示弱，想让嬿婉降低警惕。
毕竟是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的人，能屈能伸不是难事，嬿婉自然不会忘记提防这个。
太后也从嬿婉无可挑剔的表现中看出来，这个女人心黑手狠，软硬不吃，便也就收起了哀容，径直问道：“你想要从哀家这儿得到什么？”
聪明人之间心照不宣，嬿婉也不推辞，直接说：“那几位翰林院编修，若还支持太后娘娘，只怕这辈子都混不出头来，不如太后让他们改弦更张，说不定是给彼此一条生路。”
太后冷笑：“果然如此，炩妃，你的欲念，果然真就永无止境吗？哀家就剩下最后这么一点儿力量，于你而言可称什么都不是。就这样，你也要抢走它？”
“苦出身的人，难免就有些锱铢必较。何况，今日是小小编修，说不定来日便是大学士了，人总是要多多下注，才有可能赌赢。”
嬿婉依然把话说得坦荡而直白，她知道，太后听得懂她的话。
太后也的确没有再如往日一般嘲笑她不自量力、心比天高，而是默默思索一阵后，长叹一声：“好，只要你能帮我找回女儿，让她平安无事地回到我身边，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二人一拍即合，不必再有别的保证。
等到嬿婉离开，太后才猛然松懈下联，肩膀微微下垂，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遗憾愧悔。
福珈悄悄走到身边，轻声说：“太后娘娘，今日不过是一时之困，您也是因为长公主才受制于人，千万别为了这点儿事就伤心啊。”
太后苦笑：“不，福珈，哀家为什么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你比谁都明白。”
当初若非后宫中危机丛生，为了自保，为了不落得无数个失败者展示过的凄惨下场，她不得不斗，不得不武装自己。后来，她的养子做了皇帝，自己成了圣母皇太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心里知道居安思危，可实际上，还是因为养尊处优而失去了锋锐。
止步不前，注定就是要输的。
魏嬿婉只不过是命运派过来嘲弄她的代表而已。
不是魏嬿婉，也还会是旁人。
“罢了，人总是要认命的。”太后叹息。
这一阵子，她不是没尝试过反击，无论是外臣还是内宫，她都指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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