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嫌弃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灰白的残阳在西天挣扎着不肯褪去。小雪河从混沌中苏醒，发现自己仍被困在这具稚嫩的躯体里。他费力地将藕节般的小胳膊从锦缎襁褓中挣出，粉嫩的指尖无意识地塞进嘴里吮吸起来。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滴溜溜转动，好奇地打量着床顶繁复的雕花——蟠龙戏珠、祥云缭绕，每一处纹饰都彰显着这个家族的显赫。

屋内烛影摇红，沉香袅袅，却掩不住窗外渐起的秋虫鸣唱。一阵穿堂风掠过，床幔上的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惊得伏在床沿打盹的奶娘左青花一个激灵。

小雪河的意识如潮水般时涨时退。此刻清醒过来的他清晰地意识到，这具婴儿躯壳正在严重限制着他的思维——就像试图用竹篮盛水，越是用力，神志流失得越快。方才无意识嘬手指的行为就是明证，更别提现在腹中火烧般的饥饿感，以及襁褓里湿热黏腻的不适。

他想起前世课本上"形如槁木"的典故，此刻自己倒真成了被肉身束缚的囚徒。但转念一想，这副模样倒也有优势——任谁也不会防备一个连如厕都不能自理的婴孩。

"咿...呀！"他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试图唤醒沉睡的奶娘。当左青花俯身靠近时，一股混合着腐叶与麝香的古怪气味突然窜入鼻腔。刹那间，猩红的文字在视野中炸开：

【警告！恶意情绪波动检测】

【来源：左青花（东昭暗桩）】

【建议：收集情绪值解锁防御】

那些文字仿佛用血书写就，边缘还蠕动着细小的肉芽。南雪河浑身发冷，前世车祸时的剧痛记忆与眼前重叠。

南雪河的确被吓到了，想他一个普通高中生，莫名挂了，然后莫名被送到这里来投胎。

然后莫名奇妙地像看小说一样知道了人生的一切剧情。

那么现在他所面对的是……

这个奶娘有鬼！

"哇——"撕心裂肺的啼哭震得雕花大床都在轻颤。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流下，紧接着是更糟糕的失禁感。南雪河绝望地发现，自己的抗议在旁人耳中不过是寻常的婴儿哭闹，而更讽刺的是，生理反应竟比思维更诚实。

酸腐的奶馊味混着粪便的腥臭在暖阁里弥漫，左青花皱眉解开襁褓的动作带着几分粗暴。当冰凉的帕子擦过臀部时，南雪河突然注意到她右手小指缺失的指甲盖上，有道新月形的疤痕——与系统提示的"东昭暗桩"特征完全吻合。

内室的珠帘突然叮咚作响。杨慕娴披着杏色云纹寝衣匆匆走来，发间金步摇在暮色中划出流萤般的光痕。"我的儿..."她伸手接过孩子的瞬间，南雪河嗅到熟悉的沉水香，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婴儿的本能如潮水般淹没理智，在陷入黑暗前，他最后听到的是系统冰冷的提示：

【情绪值+10，当前进度12/100】

当南雪河在母亲怀里打起奶嗝时，谁也没发现左青花袖中滑落的银针，正静静躺在织金地毯上，针尖泛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