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

　　人间最有烟火气的食物做法就是烧烤,可是,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肉吗?

　　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相比鬼,人心更恐怖。

　　老钱的烧烤摊支在耳朵眼儿胡同口有个十年了,不打包,不外带,从凌晨开到中午,生意多好都准时收摊，好在味道不错,尤其是他家的肉串，口感特殊,入口即化,第一次吃会不太适应,但是越吃越上瘾。

　　孙璐两个月前刚搬到耳朵眼儿胡同,这儿房租便宜,又是市中心,晚上是阴森了点,但她不怕。

　　孙璐平对就爱吃烧烤,老钱手底下烤出的串儿正合她的口味,那件事情发生之前,孙璐一直是老钱烧烤的忠实粉丝,不过,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孙璐再也没吃过烧烤。

　　老钱出摊子这时间很是叛逆,但架不住老饕和资深夜猫子不少，加上胡同口新开了一家网吧,老钱生意很是不错。

　　老钱出了名的话少,唯独愿意跟孙璐多说两句,因为孙璐每次来都是三四点,老钱那点儿刚出摊儿,凌晨也显得凄凉。不知道孙璐是一宿没睡等着吃完补觉,还是醒了吃早饭。反正两个奇怪的人,凌晨这种孤独的时刻,在碳火和灯光下,除了诡异,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这种感觉下,话再少都会多说两句。

　　孙璐由此知道老钱原本有个儿子,后来因车祸去世,妻子在儿子去世后确诊癌症,半年后也离世了,老钱就辞掉了原本的工作,支烧烤摊营生。

　　孙璐感叹之余也有庆幸,更多的,是一种安慰。她并不怜悯老钱,因为人生在世,谁都不易,在和老钱比活的好上,她赢了。

　　实际上,孙璐活的也没有多好,她只个普通人。

　　那段日子孙璐天天都来。

　　前些天,孙璐连续半个月都没有到老钱的摊子上,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出现在耳朵眼儿胡同口,这意味着,她这半个月没有出门。老钱并不奇怪,他的客人总是吃着吃着就不再来,他已经习惯了。

　　今天月圆,老钱照常出摊,孙璐突然在今天来了,还是平时的点儿,打了招呼就坐在那儿,没什么异常举动,就这么坐着,可老钱就是觉得不对劲，他借着昏暗的路灯打量了一会儿,等孙璐转过脸，才看清楚。

　　孙璐脸色煞白,眼神空洞,嘴角平扯,表情僵硬,面颊上有两坨不正常的红,就像——糊出的逼真纸人一样。

　　老钱这么多年都是凌晨出摊,稀奇古怪的事见过不少,依他来看,孙璐是被鬼上身了。老钱决定“帮”孙璐一把。老钱是肯定不会管闲事的,他干的那可是损阴德的事,管闲事自己死得更快,帮孙璐,他是有理由的。老钱替孙璐上好菜,转个身拿出剪菜的剪子,在上缠了一节红布。

　　你问布是哪来的?

　　嘘,那是老钱的裤腰带,今年本命年嘛。

　　老钱假装到孙璐后面擦桌子,偷偷将剪子放到孙璐坐的凳子底下,之后坐回摊后穿串儿,实则余光着孙璐的反应,过了一会儿,孙璐突然冕了冕身子,偏头呕出了一大滩黑色胶状液体,再起身,孙璐双眼通红,死死瞪着老钱,在路灯下孙璐一张脸煞白,颈侧额边青筋暴起,老钱也顾不上串儿了,扔了手里的活,手伸进内裤掏出个红布包着的符。节操是碎一地,但救人要紧,老钱觉得自己有点伟大的。

　　老钱把符扔到孙璐身上,那符像是吸铁石遇到铁,吸在孙璐左胳膊上,孙璐立刻发出惨叫,那声音犹如指甲挠黑板,令人牙酸,随后孙璐将左胳膊猛的举起,右手向后够着去掰掰左胳膊,不大会儿,一阵骨骼折断的声音传来,那是骨头和脆骨摩擦发出脆响,不一会,孙璐自己的胳膊被自己折成一个奇异的形状,但她始终设能摆脱那道符。她想要起身却被凳子下的剪子治住，动弹不得,瞪着老钱的双眼暴突,眼球充血,挣扎之间,凳子敲击水泥地发出闷响,老钱避在摊子后面,不敢看也不敢想,抖着身子蹲下,非常怂。

　　那尖叫和闷响按理说是很扰民的,但整个小区就跟死了似的，连狗叫声都没有,孙璐的尖叫回荡在小区楼间,久久不散。

　　过了一会儿,孙璐没了动静,老钱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眼前的景象令他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半块。

　　孙璐她……她……她不见了!

　　老钱站起身,慌忙寻找,转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心想:坏了,碰见道行深的了,今天不死也得搭零件。

　　正不知道怎么办,老钱突然想起自己脖子上带的玉,那可是辟邪的好物件,他缺阴德的事千的太多,不怕鬼,怕死。

　　一时间老钱虽然身体仍哆嗦，可这心里总算是安定了——有底儿能保命的话,鬼是最好对付的。

　　可是,这上了孙璐身的鬼,到底去哪了呢?

　　“老钱……”老钱乍一听有人叫自己,吓得原地蹦起多高,头皮都炸了,转头一看,嗬,原来是网吧的夜猫子,吃东西的,老钱定了定,把人推走了,说今天东西还没好,叫天亮了再来。

　　把人推走了,老钱心也定了,心里叹一句可惜,就继续串儿。要搁以前,老钱是绝不放过的,但阴德亏得厉害了,阳气不如以前,不敢冒险,不得已啊……

　　老钱心里叹着,手上动作却没停。就那么在路灯底下,快速的从箱子里拿出肉穿到竹签上,看起来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说来也怪,老钱这背后总是凉嗖嗖的,原本是想着凌晨露气重,但现在是真不对劲了,他那肩明显向一边斜,怎么直都回不来,就跟有人按着他的肩一样。

　　难道……

　　没等老钱想明白,一张倒挂的脸就出现在他眼前。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脸了,惨败青灰,两坨不正常的红跟贴上去一样,嘴角从平扯变为完全扯开,直咧到耳根,双眼翻成全白,眼眶扯到颧骨,从里面渗出血来。

　　老钱猝不及防和孙璐对视,吓得从凳子上翻坐在地上,冷汗渗湿了后背,摊子都差点掀了。

　　妈的,硬茬儿,老钱咬牙想。

　　孙璐此刻倒挂着,手已经掐住了老钱的脖子,嘴里说着:“还我肉。”

　　说话时,孙璐嘴里冒出一大团黑气,几乎裹住两人,那黑气凝成千万张脸,一齐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尖叫。

　　老钱此时才明自怎么回事,上孙璐身的,哪里是什么鬼,分明是怨气。

　　老钱一咬牙,心道:死就死,也不冤,这么多年,本来天地轮回有怨应报,在这儿就是个坎儿了。

　　孙璐手上劲不小，掐的老钱直翻白眼,还没等老钱死过去，孙璐突然摔了下来,晕了。

　　天亮了。黑色的山边上泛起灰,原本安静的耳朵眼胡同有了人声。

　　老钱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庆幸自己劫后余生，顺带替孙璐打了120。

　　此后,孙璐再也没吃过烧烤,闻味就想吐,而老钱的摊子还在哪儿支着,烟气缭绕,香气四溢,食客吃的是肉。

　　你知道吗?鬼有肉,越是厉鬼，肉越嫩。

　　老钱这摊子继续支下去,孙璐搬走了。

　　西大街耳朵眼胡同口，有个烧烤摊,要是老板恰好话少,不要吃那里的肉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