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文端坐在菱花镜前，苏喜执起玉梳，将她如瀑的青丝挽成京中最时兴的飞仙髻。发间点缀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小姐的头发真好看，像缎子似的。”
苏喜笑着取来胭脂，指尖蘸取少许，轻轻点在阮惜文的唇上。
镜中的女子眉如远山，眸若秋水，肌肤胜雪，唇上那抹嫣红更衬得她明艳不可方物。
阮惜文望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还未被命运摧折的少女——天真、明媚，对未来满怀憧憬。
她微微勾起唇角，镜中人也随之绽开一抹浅笑。
“小姐真是越来越好看。”苏喜一边为她戴上最后一支金丝嵌宝的步摇，一边由衷赞叹。
“今日皇后娘娘举办的春日宴，小姐跟夫人去吗？”
苏喜随口问道。
阮惜文指尖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当然记得今日的春日宴。
那是永昌十二年的三月，杏花初绽，御花园中百花争艳。皇后设宴邀京中贵女与世家子弟共赏春景，名义上是赏花，实则是为皇室子弟相看合适的姻缘。
而就是在那一日，她在曲水流觞的宴席上，第一次见到了宇文长安。
记忆中的少年一袭月白锦袍，身姿挺拔如松，在众多世家子弟中格外醒目。他执弓射柳时英姿飒爽，赋诗作对时才华横溢，谈笑间眉目飞扬，意气风发。
那时的她躲在母亲身后，偷偷抬眼望去，却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瞬间红了脸颊，乱了芳心。
“去。”
阮惜文轻声答道，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上的玉镯。
——前世种种已成云烟，但这一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宇文长安，这一世，我们换个方式相识。
阮惜文指尖轻轻拂过衣箱中那件青绿色烟纱裙，料子如水般柔滑，色泽清透如初春新叶，既不似正红那般张扬，也不像雪色那般寡淡。
她换上衣裳，腰间系一条素白丝绦，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整个人如一支亭亭净植的青荷，清丽而不染尘俗。
苏喜在一旁抿嘴笑道：“小姐穿这身真是好看，虽不抢眼，却叫人挪不开视线。”
阮惜文淡淡一笑。她自然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招人——前世在庄家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时，都掩不住那份天生的明艳，更何况如今重回少女韶华？
但她今日刻意选了这样素雅的装扮，就是要与记忆中那个在春日宴上羞怯慌张的自己截然不同。
马车缓缓停在春江榭外。此处三面环江，碧波荡漾，远处青山如黛，近处亭台错落。微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水汽与淡淡的花香，比皇宫御花园更多了几分天然的野趣。
阮惜文扶着母亲的手下车，步履从容。她不再是那个躲在母亲身后偷看心上人的小姑娘，而是脊背挺直，目光沉静，每一步都走得优雅自持。周围官家太太小姐们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那是阮家的姑娘吧？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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