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雕花木窗,湿润的晨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院中的石榴树已结了青果,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喳跳跃,远处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缕薄云悠然浮动。
——夏天到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唇角不自觉扬起。褪去厚重的春衫,换上轻薄的夏衣,连步履都轻快了几分。
“苏喜,备些简单的行装,我们去清云寺祈福。”阮惜文一边系着浅青色的束腰,一边吩咐道。
苏喜正收拾包裹,闻言抬头:“小姐,山上的路马车不好走,最后那段石阶得自己爬呢。”她指了指鼓鼓囊囊的包袱,“这些胭脂水粉带着也是累赘,不如少带些?”
阮惜文探头瞧了瞧——里头除了银票,还塞满了螺子黛、口脂、香粉,甚至还有一面沉甸甸的铜镜。她不由失笑,抽出银票匣子:“带这些就够了,给寺里添些香火便是。”
刚踏出院子,却见阮夫人匆匆追来。
“就带苏喜一个人?”阮夫人蹙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清云寺虽不远,可山路偏僻……”她转头唤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仆,“让他们跟着,也好护你们周全。”
阮惜文本想拒绝,可对上母亲忧心忡忡的眼神,心头一软。前世被父亲指婚给庄仕洋那日,母亲为护她被父亲不小心推搡倒地,额角留下的疤直到临终都未消退。
“好,都听娘的。”
她乖巧应下,伸手替母亲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阮夫人一怔,眼眶突然红了——女儿多久没这样亲昵过了?
马车辘辘行至山脚,果然只能徒步攀登。石阶蜿蜒入云,两侧古松参天,偶有松鼠抱着松果窜过。阮惜文提着裙角缓步而上,忽然听见身后苏喜“哎呀”一声。
回头望去,只见小丫鬟气喘吁吁指着山顶:“小姐快看!”
云雾缭绕处,清云寺的金顶正映着朝阳,光芒万丈。
阮惜文眯起眼,恍惚看见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悄然转向新的轨迹。
阮惜文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踏上石阶。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微凉,透过薄薄的绣鞋传来丝丝寒意。她走得极稳,仿佛每一步都在丈量前世与今生的距离。
——多么可笑。
她想起前世自己在佛前跪了半生,青灯古佛,虔诚诵经,可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骨肉分离。佛祖不曾怜悯她,命运也不曾厚待她。
她不怨佛祖,只是求佛不如求己。
山风拂过她的鬓发,带着松木的清香。她抬眸,目光坚定而清醒。这一世,她不再将希望寄托于神佛,而是握在自己手中。
清云寺的石阶蜿蜒向上,熟悉的景致一一映入眼帘——那棵歪脖子的老松,那块刻着《心经》的巨石,还有转角处那方小小的土地庙……
前世,就是在这里,宇文长安在漫天晚霞中握住她的手,许下一世诺言。
而今天,她不是来续写前缘的。
再一抬眸,果然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立于高处。
宇文长安一袭月白长衫,衣袂被山风掀起,猎猎作响。他背对着朝阳,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眉目如画,恍若谪仙。
阮惜文呼吸一滞,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