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感应到什么，山下的青衣少女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望向山顶。
暮色四合中，她不可能看清这里，但王权霸业还是下意识后退半步，隐入枫林的阴影里。一片红叶飘落在他肩头，像极了当年淮竹为他别在衣襟上的那枚枫叶书签。
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天际，东方府邸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王权霸业最后望了一眼那温暖的光点，转身扯过缰绳。黑马喷了个响鼻，蹄铁踏碎山石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清晰。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掠过满山红叶。腰间佩剑随着马背起伏轻轻叩击铠甲，发出规律的轻响，如同某种无言的誓言。
百目妖君的利爪距离淮竹的后心只有三寸之距，妖气掀起的罡风已经撕裂她腰间的红色束带。
王权霸业从梧桐树影中暴起出手，剑气在月光下划出雪亮弧光。
"锵——"
金属交鸣声震落满树梧桐叶。淮竹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旋身，发间金铃串珠迸散，在月光下划出数十道细碎金光。
她尚未看清来人，就被一股沉水香气息完全包裹。王权霸业的玄色大氅在疾退中扬起，像夜幕般将两人笼罩。
"闭眼。"
这声低喝擦过耳畔时，淮竹的睫毛已经下意识阖上。她感觉到搂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紧接着是刺目的白光透过眼皮——王权霸业的"一剑破万法"在极近距离爆发，百目妖君上百只眼睛同时爆出惨绿色浆液。
疾风在耳边呼啸，淮竹试图睁眼却被温热掌心覆住："别看。"
王权霸业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她这才察觉贴着自己后背的胸膛正在轻微震颤。妖毒腐蚀的焦糊味混着血腥气飘来，但箍着她的手臂稳如磐石。
当淮竹再次恢复视野时，已置身陌生客栈的天字房。月影纱帐被夜风吹得起伏如浪，王权霸业正背对床榻点燃安神香，青铜香炉在他指间泛着幽光。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听见一句。
"睡吧。"
他转身时，淮竹仿佛能透过这人挺拔的身姿，看出眼前的是一个俊美男子，安神香的白雾模糊了二人之间的空气，王权霸业站在光影交界处，玄衣上的暗纹如同流动的星河。
她突然想起幼时在古籍上看过的传说——天上星官巡视人间时，便是这样隔着云海遥望尘世。
意识沉入黑暗前，淮竹感觉发间传来细微的牵扯感。王权霸业指尖凝着剑气，精准截取了她枕边一缕青丝。发丝在月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被他用素白绢帕仔细包裹，收进贴着心口的暗袋。
窗外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王权霸业站在床前凝视淮竹的睡颜，指尖悬在她眉心三寸处，终究没有落下。上一世他就是在此处种下追踪符，从此两人命运纠缠不休。如今那缕发丝已足够他施术感应安危，不必再让她卷入腥风血雨。
"这次换我守着就好。"
他轻声说着，从袖中取出个草编的蚱蜢放在枕边——这是方才路过市集时买的，和当年淮竹送他的那个几乎一样。床榻上的少女在梦中蹙了蹙眉，王权霸业立刻后退半步隐入阴影，直到她呼吸重新变得绵长才松开发紧的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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