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奔波疲惫、对新环境的陌生不安、还有那些理不清的纷杂念头,全都在这熟悉的气息中消融殆尽。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方多病便感到眼皮沉重如山,意识迅速沉入一片黑暗温暖的海洋,竟比在自己床上睡得还要快,还要沉。
晨曦透过窗棂,在房间内投下柔和的光斑。萧秋水生物钟向来精准,准时醒来。甫一睁眼,便察觉到身旁不同寻常的热源和重量。他微微侧头,看到方多病酣睡的侧脸近在咫尺,呼吸均匀,一只手甚至还无意识地搭在自己被角外时,他先是惊讶地怔了一下,瞳孔微微放大。
但几乎是下一秒,昨夜模糊的记忆便涌上心头——那悄无声息溜进来的身影,那在耳边的低语,还有自己最终默认的沉默……他眼底的讶异迅速褪去,化为一种“果然会这样”的无奈,以及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他动作极轻地挪开方多病搭过来的手,正准备悄无声息地起身下床,以免惊扰对方好眠。
然而,他刚有动作,身旁的人便像是有所感应般,鼻腔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浓密的长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方多病显然还没完全清醒,眼神迷蒙地适应着光线,下意识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他转过头,看到已经坐起身的萧秋水,便自然而然地露出一抹慵懒又满足的笑容,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早啊,秋水。”
萧秋水却没有回应这份晨间的问候。他几乎是立刻行动,一手撑在方多病身侧的床铺上,动作干净利落甚至带着点刻意的疏离,长腿一跨,直接从方多病身上翻了过去,轻巧地落在地面上,避免了任何不必要的肢体接触。他背对着床,迅速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袍开始穿戴,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不早了。我得出去给爹娘请安了。”
方多病见他这就要走,睡意顿时跑了大半,连忙拥着被子坐起来,急忙道:“哎,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萧秋水系衣带的手顿了顿,转过身来。他看到方多病睡眼惺忪、头发还有些凌乱的模样,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温暖的被窝里。
“你昨晚睡得晚,”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比方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今日又没什么要紧事。再多睡会儿吧,不必跟着我去。”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但按压的力道却很轻柔,仿佛只是拂去一片落叶。
萧秋水在正厅陪着父母用过早饭后,便打算回自己院子。刚走出厅门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秋水!”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他姐姐萧雪鱼正从廊柱后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羞涩和期待。
“姐,有事?”萧秋水问道。
萧雪鱼走到他近前,眼神微微飘向他院落的方向,声音放低了些,带着试探:“那个……你那位朋友,方公子,他……还在府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