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纠葛

萧秋水在门帘落下的细微声响中彻底清醒，他清晰地听到了姐姐那带着怒意、迅速远去的脚步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思绪瞬间乱成一团麻，羞耻、尴尬、担忧……种种情绪交织翻涌，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在床榻上静坐了片刻，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所有翻腾的心绪，动作有些迟缓地拾起散落在一旁的衣物，一件件仔细穿好，系紧衣带时指尖甚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当他终于整理好仪容，面无表情地走出内间时，除了脸色比平日更苍白几分，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不同，仿佛方才那令人无地自容的场面从未发生。

院中的下人们虽不知具体缘由，但大小姐方才怒气冲冲地拽着方公子离开，是他们都看见的。此刻见宗主出来，个个噤若寒蝉，连忙低下头，更加卖力地做着手中的活计，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触了霉头。

另一边，萧雪鱼一路将方多病拉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回廊拐角，才猛地甩开他的手。她转过身，胸脯因怒气而剧烈起伏，一双美目圆睁，里面燃烧着被欺骗和震惊点燃的火焰，她死死盯着方多病，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方多病！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对我弟弟……到底做了什么？！”

方多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和凌厉的气势逼得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局促和慌乱。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直白的、来自萧秋水家人的诘问。他定了定神，迎上萧雪鱼愤怒的目光，尽管耳根有些发热，但语气却异常认真和坚定：“萧姑娘，我……我与秋水，是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萧雪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语气尖锐如刀，“好一个真心相爱！方公子，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萧家吗？对得起我父母对你的信任吗？！秋水他是浣花剑派的宗主！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寻常人被如此质问，恐怕早已心虚胆怯。但方多病在最初的慌乱后，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他挺直了脊背，目光澄澈，没有丝毫闪躲，沉声回应道：“萧姑娘，我方多病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从不愧对于任何人。我对秋水的心意，天地可鉴。至于伯父伯母那里……我自会找机会，亲自向他们解释清楚，求得他们的谅解。”

“解释？你怎么解释？！”萧雪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嘲讽，她向前逼近一步，一字一句，如同冰锥般刺向方多病，“难道你要直接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浣花剑派的宗主，从今往后，再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子嗣了吗？”

这直刺核心的问题，如同当头一棒，让方多病瞬间哑口无言，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子嗣……传承……这确实是他从未深思过，或者说，刻意回避的问题。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言语在如此现实而沉重的质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