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和的心思早已不在饭菜上，她面无表情地往嘴里送着茶水，眼神缥缈，神思云游到了别处。
齐玉见状，想询问其中的细枝末节，但又担心逾矩，于是整个人显得很别扭。
似乎是察觉到了，段南和回过神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早些年，我就在月华古都安排了以许念和李嫣为首的数位秘楼弟子，他们分散在数个名为客云来的客栈，主要是为我提供有关古都的消息。”
“前段时间，月华古都的尊上还是召楠，他想杀我，被我反杀后，月华古都的主事就成了上回见到的那个叫清歌的姑娘。虽然是代理的，可你说，是代谁呢？”
“据说召楠有一个妹妹，从小被娇养着，对古都事务一概不知。可是你说，月华古都先前攻下七城，如今他死了，为何这七座城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背后有蹊跷，我怀疑……”段南和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打着，眸光幽深了几分。
齐玉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冰凉，气温仿佛骤降到了极点，他嗫嚅着开口：“怀疑什么……”
“小心！”
齐玉话音刚落，他背后正对着的那扇窗户外面便出现了一丝光亮，虽不明显，却被段南和锐利的目光捕捉到。
刹那间，一枚飞镖带着呼啸之声直刺齐玉后背。段南和瞳孔骤然一缩，猛地一挥衣袖，那飞镖在即将刺中齐玉时瞬间粉碎。
段南和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抬手布下秘阵，搜罗刺客的身影。可不知是内力不够的原因，还是刺客逃得太快，秘阵没有任何反应。
齐玉长舒了一口气，有死里逃生的快感，但更多的是愤怒。他一掌击碎了木桌，甚至把刚关上的窗户尽数打开，开始破口大骂。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来刺杀我了！有本事你再丢个飞镖过来！”齐玉站在窗前，指着自己的喉咙，“看见没，往这儿刺！你要是不敢刺，明天我就去掘你家祖坟！”
段南和无语地将他一把扯开，继而紧紧关上了窗户，抬手又设下一个秘阵。
“你找死别带上我啊。”
“哎我是真服了，你说我运气怎么就这么背？”齐玉似乎是压抑得太久，止不住地输出，“先是被同门背叛，然后是被江思渡追杀，最后到了你这儿，还要被刺客袭击？！”
“好啦，现下已经没事了。”段南和安抚道，“再者，这刺客不一定是冲着你来的，也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从容而又轻柔的声音很快将齐玉的怒火浇灭，沉默片刻，他哀叹一声，挠挠头道：“刚刚没控制好，没吓到你吧。”
段南和摇头，继而思索道：“是什么刺客有这样的身法？难不成，是现在的我太弱了？”她仔细瞧着自己的手心。按理来说，在她起搜罗阵的那瞬间，没有人会不留一丝痕迹地逃离，但这次，一丁点儿都没有。
“会是江思渡吗？”齐玉微微低头看她。
“不清楚。”段南和还是摇头，她现在头脑很混乱，很多事情都积在了一块儿，让她转不过弯、喘不过气来。“今晚我们不赶路了，我要好好调整一下。”说完，她已经盘腿坐在了床上。
见她已经开始调息，齐玉默然不语，在床边靠墙坐下，脑袋一歪便睡着了。
段南和一边调息休养，一遍琢磨着压在自己心底的事。她每每烦躁的时候都会这样，将那些烦心事一件件列出来，然后去解决。然而，此刻压在她心底的事，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得了的。
她在想江思渡这天杀的现在在预谋什么；她在想月华古都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她在想影刺联盟是否会勾结暗河来对付自己；她在想……那个人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离开了？此刻的他，是不是也在想她？
夜色在悄然间褪去，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像一张渐渐展开的纸。
段南和睁开眼时，发现齐玉倒在床边呼呼大睡，她下床时便故意在他手上踩了一脚。
“啊哦！”齐玉吃痛得立马惊坐起来，一边甩着自己的手，一边不满控诉，“下床就下床，干什么踩我？”
“哦，没看见。不好意思啊。”段南和敷衍道。
齐玉冷哼一声，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幽怨之意。
“这么看我干什么？吃完早餐快上路啊。”段南和皱了皱眉，催促道。
齐玉不语，只跟在她身后往楼下走去，只是她刚刚那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
除却那晚的神秘刺客，接下来的那几日路程都十分顺利，四日时间转瞬即逝，此时，他们已经到了那处乡野之地。
满是沙石的地面上立着清瘦的树干，枯树一棵挨着一棵，枝条在空中虬曲蜿蜒，如笔走龙蛇的狂草。小路旁偶尔会出现一些灌丛，一靠近就会发出沙沙声。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视线中出现了一处破败村落，一眼看去大概有好几十户人家，住的几乎全是由黄土黑瓦搭建出来的建筑。
门外有两位身着暗紫色衣袍的男子，一个眉清目秀，一个蓬头垢面。
他们远远地瞧见一男一女往这儿走来，似乎是认出了齐玉，一人连忙迎上前来，另一人则是跑进村落去通知其他人。
“阁主！阁主！真的是你！”那蓬头垢面的男子奔跑着跪倒在齐玉脚下，泪眼婆娑道。
段南和暗自咂舌，这月幽阁，人才辈出啊！
“张三，你好好说话，快起来。”齐玉无奈地一把将那人提起来，随即一同往村落里面走去。
张三声音哽咽，一边诉说着愁思，一边道：“没想到阁主外出一趟回来还带了个姑娘，想必这位，就是阁主夫人吧。”
“哎我不是我不是！”段南和连忙摇头摆手，速度快得几乎能看见虚影。
齐玉也赶忙道：“胡说什么。这位是幻境寰海，幻海秘楼之主，段楼主。现如今是我们的盟友。”
张三眼睛亮了三分：“原来如此。刚刚是在下多嘴了。”
段南和轻笑道：“无妨。”
三人一同来到了一个空旷的院落之中，枯叶随风飘落在地，更添了几分萧条之意。此时，月幽阁上下八十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段南和不禁感慨，那江思渡可真不是个东西，堂堂月幽阁，竟被他逼至如此地步。往日的辉煌已不再，剩下的，就如同那枯树一般。
但，虽是萧条，却也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他们所有人都等待着那一天，等江思渡死的那一天，等重获自由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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