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先生

秋日的暮色像一块被温水浸透的蜜色绸缎，软软地覆盖下来

自习教室的窗敞开着，远处几株银杏树梢仿佛镀了一层薄金，风一过，便有扇形的小叶旋着、飘着，偶尔一两片胆大的，落在窗台上

林婧啊～

你和十五隔着一张课桌对坐着，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全是铅笔写下的演算痕迹。

无聊的你捏起一片窗边的银杏叶，放在掌心碾了碾，夹进课本里就成了你的书签

杨世武又走神？

杨世武这道题……

笔尖在纸面轻轻一点，杨十五微微倾身过来看

你扭头看他，发梢随着动作，有几缕不经意的垂落，轻飘飘的擦过杨十五摊开在桌面的手背

触感极轻，像最细的沙流过，带着一点微凉的、痒痒的意味，杨十五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却并未移开

杨世武你是不是忽略了摩擦系数？

林婧好人做到底啊～十五哥

林婧看出来了就帮我改一下嘛

林婧我把答案写上去就说明我觉得他是对的，我根本看不出来哪错了

杨世武你少说话

今天你一张口声音就跟生锈了的齿轮一样，嘶哑又尖细

自从昨天你骑着单车迎着细雨和风的从谭以琳家回来

不出意外今天一早就着凉了

别的症状倒是暂时没出现，只是光哑了嗓子就够人难受了

林婧有这么难听吗？

杨世武没有，怕你不舒服

林婧还行，主要我觉得我现在的声音特像鹦鹉

林婧应该站在学校门口跟别人说，你好，谢谢

杨世武嗯哼～

林婧你还笑

杨世武不敢了

杨世武这个给你

你瞅着对面推过来的润喉糖不解的眨眨眼

虽然国际高中的一切管理都很松散，但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自由活动课结束，正式放学之前都是绝对不会允许学生随意进出校门的

林婧你——

杨世武我翻墙出去买的

林婧？？

林婧不——

杨世武是有点不太好

杨世武不过我觉得还是你比较重——

杨世武我是说——（顿了顿换个说法）

杨世武拯救你的嗓子比较重要

杨十五既格外坦诚又拼命掩饰

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他思考的节奏，微微颤动着，像蝶翼边缘细软的绒羽

林婧不会被抓到吗？

杨世武我在学生会巡逻的时候，每周平均抓到四点五个逃课的同学

杨世武没有人比我清楚哪里的墙最好翻，又可以避开监控

这人略带骄傲的语气是怎么个事儿？

说的好像不是违反规定翻墙出去，而是在说“从校门口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校长亲自给他开的门”

林婧谢谢

林婧十五哥你真是个好人

你随口发了张好人卡，他不理你

交错的狭窄地带，你伸手去拿桌上那盒糖，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一起。十五的指节碰到了你温热的掌心边缘

一瞬间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只手都像受惊的小动物般迅速弹开

林婧我自己来吧

怪异的甜混着苦味，带着草本植物的涩，你拿了颗润喉糖含进口中

药就是药，怎么尝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彼此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呼吸

＊

＊

温吞吞半天你停笔

满意的欣赏掌中的画好的便签，你的摸鱼大作

林婧咳…

杨世武要喝水吗？

林婧不，十五，你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杨十五毫无防备的凑过来，你勾勾手示意他更近

直到你一伸手就能把便签贴在他脸上的距离

当然你也这么做了

林婧送你了小羊先生，你跟它一样可爱

杨世武

杨十五愣愣的从脸颊上拿下那枚便签，上面有一只用彩铅绘就的小羊

中间是十五的缩写

她说小羊先生，便签的背面写着“小杨先生”

暮色渐深，远处的天际，只余一缕淡紫色的光带，恋恋不舍地勾连着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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