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在断臂处炸开,每一次心脏搏动都像有烧红的钝凿在敲打骨髓。视野在雪花点、几何残像与令人作呕的黑暗之间疯狂撕扯,左眼芯片核心的灼烫与地板上那个印记深处散逸出的冰冷引力互相撕扯,仿佛要将我的意识碾碎成齑粉。咳出的黑紫色淤血黏在护腕上,粘稠得如同冷却的沥青。
“识别…失败…非…结构…” 脑海中,那冰冷的破碎低语再次撞击,比之前稍显清晰,却更显恶意。非结构?是指我吗?还是指这疯狂吞噬能量的空间本身?那低语带着沈清如特有的、剥离了所有伪装后纯粹的虚无感,却混乱不堪,如同垂死的超脑在腐烂。
空气中弥漫的剧毒甜杏仁味混合着焦糊与血腥,几乎凝固成实体,每一次吸入肺叶都像在吞咽带棱角的沙砾。地面上,那个被粘稠光柱短暂“吞噬”的凹槽,此刻沉寂得如同最深邃的墓穴。但并非真正的沉寂。残留的视觉暂留似乎仍捕捉到烙印边缘幽暗的反光,那是一种比纯粹黑暗更沉重的东西——空间本身被侵蚀后的疤痕。而那些深嵌在合金裂缝深处的、冰冷的金属细丝网络,此刻正贪婪地汲取着二次爆炸带来的余波能量,点点幽光如同活物的复眼,在死寂中无声地明灭,更显密集、强韧。
滋滋…滋……
实验室深处传来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动静。不是爆炸余烬,而是金属被强行拉伸、绞扭的声音。我强压眩晕感,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覆盖在墙壁裂痕之上、原本纤细如发晶的能量细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它们不再是单纯的附着物,而是如同从裂缝深处生长出的、污秽的金属血脉网络。丝束纠缠、融合、增殖,扭结成粗如电缆的暗褐色的“藤蔓”,表面反射着非自然光泽,如同凝固的脓血。它们沿着龟裂的墙体和天花板疯狂蔓延、钻探,所过之处,原本坚硬的特种合金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被强行撑开、扩大!仿佛这座钢铁堡垒的血肉筋骨,正被某种恐怖的寄生生物从内部侵蚀、重构。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距离我不到三米远的一堵实验墙,被一条骤然粗壮的暗红色“藤蔓”猛地从内部顶穿!破碎的合金板和绝缘材料如同腐朽的树皮般剥落,露出的“藤蔓”截面竟非实心,而是内部布满了流动的、幽邃如星空的微光,仿佛包裹着一截流动的微型星河!它短暂地暴露在电火花闪烁的空气中,发出低沉的“嗡鸣”,旋即,更细的、闪烁着同样星光的银色分支从断口处蛇行钻出,再次扎入周围的金属结构,像在建立某种邪恶的根系网络。
“警告…结构…结构完整…性…崩溃临…” 角落那盏苟延残喘的应急灯,合成的女声断断续续,如同溺毙者的喘息,最终彻底化为一片沙哑的电流杂音。空间里的窒息感攀升到了顶点。空气不再是简单的粘稠,而是变成了凝胶状的囚笼。每一次试图移动身体,都感到巨大的、无形的吸力从地板那个核心印记散发出来,并非单纯物理上的拉扯,更像是自身的存在正被那片扭曲的空间缓缓溶解、同化。那些新生的金属“藤蔓”,每一个分支的生长、每一次脉动般的微光流转,都在加剧这片死亡区域的引力漩涡。
左眼的疼痛突然沉寂了一瞬。这不是缓解,而是芯片核心瞬间过载后的短暂麻痹。随即,一股更加暴烈、原始的冲击直接在视觉神经中炸开!
轰——!!!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空间扭曲感、方向感的瞬间崩坏!
实验室的空间构型在那一刹彻底坍塌了!前后左右的界限粉碎,固定在地面的沉重实验台竟如失重般凭空“浮起”、翻滚、互相撞击!视野中的景象如同被投入搅拌机的玻璃碎片,被彻底打散、撕裂。我自身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卷入这股纯粹混沌的涡流,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扭曲的金属断面、飞溅的电火花、暗褐色的蠕动藤蔓、地板核心印记突然爆发的幽暗、冰冷却炽烈的“光”……一切都在旋转,高速的、毫无理性的旋转。
在这毁灭性的、彻底失序的瞬间,左眼残存的视觉捕捉能力,捕捉到了漩涡中心那个烙印的异变!
吞噬了整个光柱的印记中心,幽暗的表面不再是平滑的凹槽,而是骤然凸起——如同一枚巨大的、即将破土而出的黑色卵状物!它散发着纯粹、冰冷的质感,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甚至能量。但就在这黑色巨卵的表面,那阴森的幽暗深处,一点针尖大小的、极其凝练的、介于锈红与紫黑之间的光斑猛地炸亮!
那光点并不刺眼,却拥有恐怖的穿透力,仿佛一个微观奇点。它亮起的瞬间,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意志的“视线”穿透了空间的混乱,瞬间锁定了我!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带着无尽混乱与冰冷秩序的“注视”。不是来自于外部,更像是这整个濒死的空间本身、这由金属尸骸和异种能量孕育的怪胎,终于在彻底的毁灭前,生出了第一只充满纯粹恶意的眼!
旋涡加剧。时间的流逝感被彻底扭曲、拉长。
嗡————
伴随着脑髓深处一声悠长到令人绝望的嗡鸣,整个空间的旋转猛然停驻。
眼前的景象定格在令人窒息的惊悚一刻:那个黑色的巨卵虚影悬停在烙印之上,针尖般的邪眼光斑无声闪烁。破碎的实验室如同一个被玩腻后摔得粉碎的玩具匣子,遍布粗壮藤蔓的墙壁定格在塌陷前的极限扭曲状态,所有飘散的金属碎片和尘埃悬浮在空中,如同凝固在琥珀里的昆虫残骸。空气像冻结的水晶,沉重、粘稠到无法呼吸。
唯有灵魂深处,那来自邪眼的冰冷注视,穿透了一切凝滞,如同最纤细也最致命的冰针,钉死了我残存的意识。
绝对的死寂。
死亡的冰冷浸透了金属墙壁、浸透了悬浮的尘埃、浸透了我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空间崩塌了,秩序粉碎了,只剩下一个在毁灭中刚刚睁眼的、纯粹的混乱意志,用那初生的、冰冷的目光,宣布着对所有残骸(包括我)的主权。这片钢铁坟墓的最后一口呼吸,是“它”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