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腊八会还有半年时间,行玉堂就给留洋海外的侄子行但、行使发去电报。
让行但、行使搞台发电机和高音喇叭扩音器发运回来。
行但、行使一个在美国,一个在法国,发电机和高音喇叭扩音器在这些国家已经出现。
叔父相求,行但、行使义无反顾,购买了一台发电机,一幅高音喇叭扩音器,在腊八会前托运回穆梓寨。
有了发电机和扩音器,舞台上的汽灯也换成1000w的大灯泡,大功率的发电机还带动了城壕窖设店摆摊的小商小贩。
小商小贩冲的是穆梓寨的腊八会,腊八会前后二十天时间里小商小贩的收入要比往日翻好几倍。
小商小贩的成倍收入靠腊八会,腊八会靠的是行家戏班“飞云社”;飞云社自然要靠台柱子行云、向遏镇台。
行玉堂有七个儿子,又收向遏为螟蛉,足见这个唱生角的年轻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行玉堂给自己七个亲生儿子起名时,用了唐朝边塞诗人王昌龄《出塞》诗句中的七字诀——不教胡马度阴山。
七个儿子分别叫行不、行教、行胡、行马、行度、行阴、行山。
行玉堂还有七个侄子,用的也是七字诀:但使龙城飞将在。
七个侄子的名字分别叫行但、行使、行龙、行城、行飞、行将、行在。
飞云社行家班的文武场面全是行姓子弟。
行玉堂的大儿子行不坐鼓,二儿子行教拉头把弦。
三儿子行胡,四儿子行马,五儿子行度,六儿子行阴,七儿子行山填充文武场面的同时又是生旦净丑台柱子。
行家班因为女子登台唱戏而被三县四十八乡百姓亲睐。
八月中秋一过,三县四十八乡的百姓便酝酿穆梓寨腊八唱戏的事。
罗田镇戏迷张三说:“今年腊八会行云向遏一定登场,二人联袂唱《藏舟》、《杀庙》那是铁板钉钉实打实的事!行班主雪藏他们,为的就是一炮打响。”
张三家在罗田镇,但行家班排戏练功他场场不落,才能讲出如此十分内行的话语来。
李四有点大舌头,嘿嘿笑道:“张三哥你是狗球上的虼蚤冒弹吧!你不是班主行玉堂,胡说浪谝野马长缰绳的讲得出来;可行班主是老学究处事谨慎,岂能让戏龄不足一年的向遏上场!”
“三年出师是行家班的常规,向遏戏龄不足一年是出不了师,可那小子有天赋你不承认……”张三回怼李四。
张三和李四争得面红耳赤,两人谁也不让谁,最后还拳脚相向。
王二麻子将二人拉拽开来差点笑掉牙叉骨:“皇上屙屎急煞了差人是不是?向遏上不上场那是行班主玉堂老先生的事,你俩在这里争得像炮牛卵子锤子也不顶!”
张三不鸟大舌头李四,自然也不鸟王二麻子,涨红着一张脸忿忿不平道:“王二麻子你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我们三人现在就去找行班主,问个踏实!”
张三还真拽上李四、王二麻子赶到穆梓寨行家班问行玉堂:“腊八会唱不唱《藏舟》、《杀庙》,两折戏的主角是不是行云、向遏?”
行玉堂扬声大笑,先感谢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对行家班的信任和爱戴,最后颇有深意地看看张三,又看看李四和王二麻子铿锵有力道:“你们三人上门问询,行云向遏上不上场也得上啊!”
行玉堂牛笼嘴尿不满的话使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三人都满意,三人都觉自己是赢家,憨憨畅笑而退……
行玉堂从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闻讯中深深感悟:三县四十八乡百姓酷爱周秦汉唐文化,更深爱代表四大文化的精髓秦腔。
秦腔形成于秦,精进于汉,昌明于唐,完整于元,成熟于明,广播于清,几经衍变蔚为大观",是中国戏曲的鼻祖。
秦腔表演朴实、豪放,富有夸张性,生活气息浓厚,保留了较多的古老发音。
关中扶甫、岐阳、眉坞三县四十八乡的百姓,把穆梓寨视为心目中的文化标杆上上村,不仅仅是飞云社戏班,还因为穆梓寨这个村寨
穆梓寨本名木子寨。木子李也,李寨就是西汉骠骑将军李广后人繁衍生息的村寨。
然而李姓上千年来命运多舛,屡遭杀戮,李寨改为木子寨,后又改成穆梓寨。
李姓改为行姓,方才保住了枝叶繁茂。
行玉堂学富五车,精通文墨,自己编戏,导戏,唱戏,培训家族子女学乐器、练戏功。
尤其是培养女旦行云,生角向遏的过程中,行玉堂可谓殚精竭虑。
行云是行玉堂千金,三岁时便学唱旦角,一年前行玉堂又教了一个唱生角的向遏。
向遏天资聪颖,《藏舟》中的小生田玉川,《夺锦楼》中小生周瑜,《杀庙》中的须生韩琦,《打镇台》中的须生王振,都演唱得惟妙惟肖。
行玉堂收向遏为螟蛉,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
向遏和行云搭档出台,《藏舟》中的胡凤莲和田玉川。《白蛇传》中的白素贞和许仙,《鬼冤》中的李慧娘和裴生,两人扮相俊美,唱腔行云流水,观众看了一遍又一遍,口舌皆碑。
关中自古帝王都,帝都中心在长安,长安以东叫东府,长安以西叫西府;长安又叫京兆府。
三府以外有两州,一个叫乾州、一个是华洲。
三府两州百姓喜欢秦腔,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看了行云白蛇传,三天两日不吃饭”。
1926年那阵子,关陇地面秦腔旦角几乎全男人扮装,行家班推出女旦,一时间名声大噪,期盼目睹行云芳容的观众翘首以待。
行云是行玉堂的亲生闺女,行衣、行裳、行紫、行蔷、行楠、行草、行园、行蝶八个旦角则是行玉堂的侄女。
行衣、行裳、行紫、行蔷、行楠、行草、行园、行蝶八个旦角年龄各异,有的是行云的姐姐,有的是行云的妹妹。
行家班九姐妹中,挑梢子的旦角自然是行云。
为使《白蛇传》女主白素贞、《藏舟》女主胡凤莲角色爆红,行玉堂让行云、行衣、行裳、行紫、行蔷、行楠、行草、行园、行蝶九个旦角竞争。
结果行云上位,配角许仙、田玉川自然是装扮小生的向遏。
向遏来行家班学戏不到一年,可这小子是唱戏的料,一年学完其他小生十年的戏,文戏唱得地道,武生功夫无人能出其右。
时令进入冬月,行玉堂便在三县四十八乡张贴出戏报:腊八古会唱戏七天八晚上,白天、夜间唱本戏,加演《藏舟》、《杀庙》、《三回头》、《苏三起解》等折子戏。
见到戏报的三县四十八乡邻亲夜不能寐,等着看戏。
张宗芒的“扫帚棍镇场队”使戏楼场场安静下来。
胡凤莲(行云)划着小舟再次登场,清丽的唱词完毕,摇晃小舟,田玉川惊醒,一阵激烈的枪声骤然响起来。
装扮田玉川的向遏见状,一把将行云抱在怀里,但速度还是慢了点,一队黄皮已经冲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