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她脚下的四子,就是太后的态度。
也是太后迟来的歉意。
只能说,太后虽没有对宜修一举一动都了然于心,但的确理解她。
她知晓,要怎么做,才能打动宜修的心。
也知晓,怎么做,才是最直白的歉意。
宜修接纳了她的歉意——即便她知晓,太后心中没有多少真心。
她还太年轻,没有被权力侵染太深,如今的她,手中无权,对情感的需求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所以太后不需要废多少力气,就能将她与皇后的联盟,系得死死的。
只是当她身子弱,躺在床边,唤来四子时,才恍然发觉:
这人,与皇帝实在太像。
生了病的人,长得不会有多好看。
皇帝要将整个景仁宫变为她的坟墓,她更没有心思打理自己。
现在的她,与过去相比,说上一句狼狈,也不过分。
所以当四子冷眼瞧着她痛苦,狼狈的模样,眼中闪过嫌恶时,宜修笑了。
她以为她忘了,但曾经在王府,因为怀有身孕,容貌减损,曾瞧见过她孕吐的雍亲王,也露出过这种表情。
原来她记得清清楚楚。
宜修起身,抬起手,狠狠地打在四子的脸上。
她的指甲因长时间未曾修剪,长长了不少。
这一掌,在四子的脸上流下了血痕,但宜修一点也不心疼。
她不再焦急,小心维护四子这张脸皮。
她现在想起了过去,大有与未来的一切一刀两断的决心。
四子的确是底牌,但成功的希望太过遥远,在她心里难受至极的现在,她甘愿出手,发泄心中的不满与怒意。
毕竟皇帝曾经,就是这么对她的。
宜修很早就认清了,自己只是被放弃工具的事实。
所以她想拼了全身的力气,去证明,去佐证,她值得被重视,她值得和纯元一般,以全族之力托举时,她还没彻底接受这一切。
但家族早已覆灭,她接不接受,已经不重要了。
在景仁宫的这几日,她虽身体痛苦,但精神上,却无比自由。
有时候她远远看着四子的侧脸,甚至会想:
还好弘晖没有长大。
不然她现在要极尽所有,为他考虑,哪能这么躲懒偷闲?
现在,看着四子的神情,她想:
弘晖是皇帝的孩子,皇帝对太后是那副样子,他要是长大了,看着我得病,会不会也和四子一样不耐烦?
弘晖在她心中不可动摇的神像一经倒塌,就再也收不住了。
下一个念头,几乎是瞬间,就闪进了她的心里:
如果弘晖长大,并不擅长功课,反而和三阿哥一样软弱无能,又该如何?
这些念头不受控制,不断地从心底涌现出来,宜修怕极了,她无法面对这个叛逆的自我,于是她抬起手,再次给了四子一掌。
皇后是谁准许你这么看着本宫!
宜修喘着气,双眼极其狠厉地盯着眼前人。
皇后本宫还是皇后,是你的主子,你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
宜修喊完了,顿觉身体虚弱无力,但看着眼前虽老实承受她的责打,却不敢反抗的四子,心中又起了一股无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