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乐一直觉得,在这世上,最难的是杀人。
毕竟如何杀,如何动手,怎么动手——这都需要细细琢磨。
该使出多少的力道,怎么才能一击毙命,怎么才能在战场上快准狠且不拖泥带水地解决眼前的一切。
这都是门道。
相比起这些,衣食住行,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可她现在才知晓,这些竟然是她在安陵容的庇护下,产生的错觉。
这些事,哪有那么容易,又哪有那么简单?
就拿被她控制之人不愿为民制作冬衣一事来说,有些是能力不足,怕坏了事,才推辞。
有些,则是发自内心看不起百姓,觉得他们往年可以自己扛,怎么今年就要官府出力了?
要是讹上了官府,该怎么办?
他们这些与最底层百姓接触的官员,最是了解其中的关窍与苦难。
说句不中听的话,懂得感恩,懂得廉耻的人,并不多。
先前的一场场战争里,消耗了太多有血性的人们,只有不择手段的,才能活下来。
若想好好管理他们,教化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但当今的皇族,对此并不热衷。
他们冷眼看着,一家三代,年长的还能拿起书读几本,年幼的已经认不出几个字了。
除此之外,还有官府的钱财该如何分配,有没有那么多的钱财能放在给百姓添置冬衣上。
桩桩件件,混乱如麻。
林安乐不过想做好事,可这好事到了最后,竟能被人以这么多的理由阻挡。
林安乐太过疲惫,拥有的资源也太少。
她开始回想,安陵容在松阳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思来想去,林安乐做了一个决定:
她寻了城中几家富户的罪状,把他们下了大狱,再把他们的钱财都分发到各官府,让他们自行找商户,裁制冬衣。
起码这个冬天,再也不能出现冻死人的事了。
林安乐说到这,安陵容便知晓,事事不可能如她所愿。
她为什么敢对松阳动手?
因为她已经把当地的将领和权势紧紧抓在了手里,可即便这样,她在松阳也很谨慎,来到了京城后,才大刀阔斧准备杀人。
因为皇权,在这个世界,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其余的时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安陵容猜测的不错。
林安乐见那几家的富户女眷可怜,便没有杀了她们。
而是把她们送去城中制作冬衣商户的铺子里,让她们帮工。
她们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肯定懂针线相关的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就在某日,她巡视冬衣裁制时,她被一个女子,用匕首刺进了小腹。
好在她不是人类,也好在她身上有点功夫,所以及时躲避,只得了皮外伤。
后来林安乐才知道,对她动手的女子,正是那几家下了狱的富户,其中一家女儿。
林安乐陷入了久久的困惑。
即便看着百姓对她感激,行走间更加自在,不再对死亡烦忧的模样,也不够打消她的疑惑。
她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她做的有错吗?